想起前头的算计,德妃和慎嫔心里都多了几分忐忑,只想着赶紧回去将该收拾的尾巴擦干净。
几人沉默走出去几步,远远就看见乌希哈扶着个宫女过来。
马佳老夫人紧着上前几步,带着点子怒气问她:“你去哪儿了?不是跟你说了宫里不许乱走?”
乌希哈脸色有些发白,声音一如既往的娇软:“玛玛,我只是身体不舒服,在亭子里睡了一觉,是孙女的不是,您别生气了。”
乌希哈扶着马佳老夫人往前去的时候,眼神复杂看了德妃和慎嫔一眼,才赶紧扭头回去低声哄老太太消气。
德妃和慎嫔见状,眼神都有些波澜,尤其是德妃,她眼底止不住的阴霾,看来这个妹妹没她想的那么蠢,那先前……难不成是装出来的?
再说回前正房这边,待得闲杂人等都离开后,太后才上前仔细打量了皇帝一番,话里带着浓浓的关心:“叫太医给你诊诊脉,可千万别坐下不好的根儿,后宫这些个妃嫔早该好好收拾收拾,德妃和容妃还是欠缺些。”
皇帝脸色冷淡,只坐在软榻上让太医诊脉:“叫皇额娘担心了,朕没什么大事儿,别影响了皇额娘看烟火的心情。”
太后嗔他:“哀家还能不知道什么更重要,看烟花什么时候看不成?龙体安康才是大事。”
好在太医诊完脉,断定皇帝无碍,太后这才叫皇帝歇着,先回去奉三无私殿,到底不好叫所有宗亲和大臣都空等着。
等关上门,正和帝才捏了捏额角一屁股坐回软榻,他从未在敦伦这件事儿上费过太多精力,近两个时辰下来,他也有些吃不消,看样子布库的功夫还是不能丢。
他一个男人且如此,想起静嘉……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能做的他都做了,但凡她聪明些,就该知道如何才能活下去。
等太后出去的时候,敬事房太监已经过来了,对静嘉道了声得罪,拿玉杵在她后股穴位处反复捣弄了会子,这才恭敬退下。
静嘉面色白得似雪一般,见太后出来,挣扎着跪下去:“奴才蠢钝,辜负了老祖宗天恩,求老祖宗责罚!”
太后叹口气,示意莲心扶她起来:“到底宫里鬼怪多作祟,殃及池鱼,也怪不到你身上,皇帝是个讨厌人算计的……过几日,等皇帝消了气,哀家替你讨个吉祥的封号。”
静嘉泪珠子如雨般落下,她努力扯出个笑来,不想犯了忌讳:“老祖宗不必为奴才这个不争气的劳神,都是奴才不仔细,奴才万不敢再惹万岁爷气伤了龙体。”
“哀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也别多寻思了,先回去歇着吧。”太后温和道,见静嘉踉跄着出门儿,眯了眯眼。
等晚些时候回到长春仙馆,刘佳嬷嬷伺候着太后梳洗时轻声问:“主子,可要叫容主儿跟大格格送些药膏子?”
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静嘉这是遭了大罪,头回侍寝又都失控,若是不涂药膏子,只怕半个月都下不来床。
“着什么急,这海东青关进笼子里,自然要饿一饿,也好叫她知道,进庙烧香,诚心才灵。”太后不紧不慢端起茶喝了一口,这才回道。
刘佳嬷嬷恍然:“老奴懂了,老奴这就去安排。”
丽景轩这头不管是小宫女还是小苏拉,都挤挤挨挨在一起闲磕牙,好几个面色都有些惊疑不定。
这怎么出去一趟,突然就给万岁爷幸了呢?若是个得宠的还好说,万一惹了上头厌弃,他们会不会跟着吃挂落?
好在再过半个月,进了九月主子们也就该回宫了,不然他们真担心叫后宫那些胭脂虎迁怒。
寝殿内只有杜若沉默着替静嘉沐浴,见向来镇定自若的格格憔悴得没个人样子,她无声哭得气都快喘不过来。
搁在平时,静嘉定会心疼她,怎么都要给哄笑了的,只今儿个她实在再没力气说话,连手指尖都透着乏,恨不能直接晕过去还要更痛快些。
杜若半抱半扶着静嘉躺下,这才鼻子囔囔道:“奴婢去给您请太医。”
“不必了。”静嘉费力摇摇头,略抬手指了指条山炕上的箱笼,“那里面还有几张银票,你拿去……给小鹿子,让他想办法……弄些药膏子来就是。”
静嘉知道小鹿子是纳喇淮骏的人,她今日经历了期待破灭,又叫现实打压得几乎要断气,实在不该再联系纳喇淮骏。
可她这会儿也确实没法子就这么撑下去,后面还有硬仗要打,她赌的是纳喇淮骏的愧疚和心软,他一定会想法子弄来药膏的。
至于她已经成了皇帝的女人,还求助别的男人合不合适,静嘉艰难扯出一抹叫杜若鼻酸的冷笑。皇上说得对,活下去才更重要,她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唯安宝赫,她绝不能再伤了他。
杜若努力控制住自己的难过,擦干眼泪拿着银票出去找小鹿子。
小鹿子虽然为难,到底没拒绝,只是这一去就是好些时候,快到二更天,他才偷偷摸摸跑回来,递给杜若一个老农耕田图案的瓷瓶。
“一日一次,说三日就能好。传话的管事说,叫大格格忍忍,近些时候只能有这一回了,不然要掉脑袋的。只要过了风头,小大人一定想法子帮大格格。”小鹿子压低嗓音道。
杜若点点头表示知道,扭身进了寝殿,脱掉静嘉里衣的时候,又忍不住啪嗒啪嗒掉泪珠子,她尽量轻手轻脚给静嘉上了药,静嘉疼得皱眉,却也一直没醒过来。
足足过了三日,静嘉才从那种快死过去的感觉中逃脱,待得能安稳坐在软塌上后,她第一句话就对杜若道:“过些日子我要进宫,你拿着身契,再拿些银子,找个好人家嫁了吧,别跟我进去了。”
杜若这几日眼眶子上的肿就没消下去过,闻言立马又红了,她噗通跪在静嘉身前,紧紧抓着静嘉的手:“奴婢不走,奴婢要伺候您一辈子,咱们说好的,你不能不要奴婢……”
她哭得话都说不清楚,只反反复复一句:“您到哪儿奴婢就到哪儿,奴婢哪儿都不去。”
静嘉见她哭得厉害,也没再说什么犯忌讳的话,只柔和又包容地笑替她擦眼泪:“傻姑娘,你看这园子里还有宫里处处都金碧辉煌,一点都瞧不出人心里的断壁残垣,过去咱们谁也不得罪还好说,可往后……格格我护不住你啊。”
杜若抱着她的腿疯狂摇头:“奴婢不要格格护着,奴婢会护着格格的,您别赶我走,我不走……死我也要死在格格前头。”
越说她哭得越厉害,替面上平静无波心里不知道苦成什么样子的格格哭,她以为过去十年格格命够苦的了,却没想到这份儿苦竟然还不是尽头。
静嘉叫她哭得眼眶子有些发热,她端过茶盏叫杜若喝,依然努力笑出来:“好好好,杜若姐姐不想走,以后就再不准说这种话了,我们谁都不会死,要好好活着,你要陪我一辈子。”
杜若一口气干下去大半杯茶,打着哭嗝点头:“嗯!奴婢陪着您!”
此时九洲清晏殿里,隐卫和孙起行并着林守成都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说话,皇帝拎着他们用了三日只查出来的短短一页纸内容,面上瞧不出喜怒。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懒洋洋问:“叫太医给丽景轩的看过了吗?”
一听丽景轩孙起行和林守成就觉得腚疼,隐卫别的没查出来,只查出德妃和慎嫔都收买了九洲清晏的奴才,可惜除了俩扔井里的,其他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也不能作为证供言之于口。怕万岁爷盛怒,隐卫把这师徒俩怎么慢,何时慢的事儿早早就给报了上去充数。
然后孙起行和林守成就都挨了十个板子,听着不多,可有正和帝御口吩咐狠狠地打,即便还是听响儿的打法,师徒俩这两天也只能趴着睡。
听见皇帝问,这师徒俩都有些犹豫,担心万岁爷会更生气。
隐卫没那么多花花肠子,老实回答:“回万岁爷,大格格没有以任何法子叫御医,只让一名小苏拉联系内务府里的人,淘腾了药膏子回去。”
皇帝闻言立刻脸色就不对了,声音更凉:“小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