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几位皇子看着他们两个身影不见,七皇子才道:“三哥咱们回吧,这上头太热了。”
三皇子扫他一眼,脸上没什么笑模样:“没规矩。”
六皇子荣锦松生来就有口吃的毛病,轻易不再外人面前讲话,兄弟面前也是不讲的,他沉默地站在后面,面无表情地盯着城砖上缺了的口子。
“是有些热了,回头我们再去看二哥吧。”这次开口的是四皇子荣锦桉,他仿佛没看到三皇子难看的脸色,说着便往回走。
他一贯是不耐烦那些人情往来的,性子倒是没六皇子那么闷,却也不爱跟兄弟们玩闹只喜看书。
这说起话来,就少了那么多拐弯抹角,直白的很。
他走了,六皇子便也跟三皇子行了礼,一同走了。
七皇子却是看出来也懒得跟自己哥哥说别的,他道:“得了,这几个都走了,就咱俩跟这干什么?”
三皇子眯起眼睛,他一贯也是被世人称赞的平易近人俊朗不凡,如今刚是而立年纪,自是十分有威仪的。
不笑的时候更是一身王爷气派,旁的兄弟讲实话是都不如他。
“老八平时上课,也如此吗?”他问。
这会儿宫墙上只有些士兵,讲起话来倒是自在。
七皇子乱七八糟的挽着袖子,一遍念叨热,一遍回:“老八那成天不吭声的,没什么区别啊?他不打小就那样吗?”
三皇子冷笑一声,远远眺望远处车水马龙。
宫墙很高,约有两层楼的样子,站在上面俯瞰京城,自是另有一番美丽。
站得越高,看得也就越远。
老七从小没心没肺,他许是不记得了,可三皇子却从来忘记不了。
他记得那时候他已经要离开勤学馆出宫开府,老八却是那一年刚刚开蒙,去勤学馆读书。
他同老七也就差这三岁的年纪,没几日功夫功课便都赶了上来,得了太傅一句钟灵毓秀的夸赞。
老三那书呆子在勤学馆勤勤恳恳十几年,那老头除了说他用功努力,就没夸过别的了。
这一句钟灵毓秀可是兄弟们之间的头一份。
况且,这并不是说给他们听的,而是说给父皇听的。
太傅姜桓曾经教导过隆庆帝,因着皇子们渐渐长成父皇便又把他请了回来教育皇子,他的话父皇很是肯听的。
就因为那一句夸赞,三皇子便记住了这个年幼的弟弟,他变了态度,剩下的弟弟们便也知道如何做了。
后来他离开勤学馆出宫建府,事情多加上年纪轻他却忘记这件事,再去关注的时候,这位钟灵毓秀的弟弟便也泯然众人矣。
三皇子从此放下心来。
这宫里论圣宠,谁能比得过他们母子?论才学,谁又能比得了他呢?
他这十来年光想着如何跟长兄斗,如何打压下面的三个弟弟,却忘了这一位悄无声息的也长到了束发年纪。
大越虽以嫡长承嗣,可在没有嫡长的情况下也可以贤继承大统。父皇没有嫡子,长子新丧,往下来最大的便是他了。
论身份,他母亲是贵妃,自是压了其他兄弟一头,论才学他也当仁不让,多得朝臣夸赞。如今荣锦棠仿佛横空出世,他其实并没有那么慌张。
但心里的那些不满却还是冒了头。
三皇子就这样陷入沉思里,一旁的七皇子百无聊赖看了一会儿天,不满道:“三哥,你不走我回了?娘亲让人做了乌梅汤,好喝的很。”
荣锦榆被打断心思,也没说别的,便就跟他一起回了后头。
这几日因着恭王丧事,宫里头都挂了白,连宫女黄门都换了素净衣裳,不敢肆意嬉笑打闹了。
付巧言也跟着一起换了月青的袄裙,头上的宫花也取了下来,只别了两个小巧的珍珠花钗。
这一对花钗是淑妃前日里赏给她的,珍珠很小,通共也没有几颗,倒是很普通的样子。
付巧言却极是喜欢,这就换了戴来。
淑妃手一向松,大小宫人们都能得些赏赐,这回宫里的姐姐们都知道她及笄了,便没人多嘴些别的。
因着恭王殿下的丧事,淑妃也停了读书的娱乐时候,下午改成抄经书。
付巧言每日里都是先帮她磨好墨,便也跟在一旁抄经。她的字本就秀丽,这一年捡起来练,倒是比以前多了几分大气来。
便是做了伺候人的奴婢,心气也没有变,年纪大了些手腕子有力气,写起来字更是有模有样。淑妃很是喜欢她,时常叫她跟在一旁练字,不那么重要的帖子都叫她来写。
这些日子陛下病了,因着不让人去乾元宫侍疾,淑妃便领着六公主多抄些祈福经书慰藉。
如今跟宫里头留着的也就六公主和七公主了,七公主还小,一直跟在顺嫔身边,没搬去内五所。六公主倒是十三四了,不好再留母亲宫里,这次还是得了皇帝的口谕才搬回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帝还记得怕女儿害怕,让跟母亲一起住才放心。
她是坐不住的,每日下午都要自己在院子里玩上一会儿才进屋来。
这会儿付巧言刚写完心经,正给淑妃的碧螺春蓄上热水,便看到六公主满头大汗进了来。
她后头跟的大宫女敏惠想叫又不敢,急得脸都白了。
付巧言忙迎了上去,柔声道:“殿下别急,先坐下喝口茶吧。”
眼看要入秋了,这两日晚上也凉了下来,可别吹了风害病。
她伺候人一贯是温和细致的,一张花容美丽至极,带着点儿甜甜的笑意,六公主小孩子脾气,加之年纪相仿,倒是同她渐渐熟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