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巧言福了福,笑道:“诺,奴婢八月十五的生辰。”
在景玉宫的这大半年,她日子过得极好。平日里吃的饱穿得暖,没什么重活苦活做,整个人都长开了。
若说年纪小的她还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现在的她已经多少带了些绽放开来的风韵与雅致。一双柳叶眉衬得星眸璀璨,鼻子挺巧,菱唇粉红,巴掌大的小脸依旧白皙莹润,只在顾盼之间添了些小女儿的缠绵。
所谓风华初露,便是这般模样。
淑妃仔细打量她,哪怕是穿着最普通的宫人袄裙,也硬生生比旁人多了些韵味来。
真是天生一把红颜仙骨,美丽非常。
她这会儿巧笑倩兮看着淑妃,眼波流转之间满满都是欢喜,衬得脸儿亮堂几分。
淑妃是见过贵妃苏蔓年轻时样子的,哪怕付巧言弊衣疏食,相必也能同她不分伯仲。
这便是天生丽质难自弃。
“你倒是长高了许多个子,快赶上我了。”淑妃道。
“娘娘快别打趣奴婢,奴婢是随了父母身量,我母亲更高一些。”
淑妃见她不骄不躁,倒是真心喜欢她性子的。这大半年来老少相处,付巧言确实让她的生活丰富起来,同是爱书人,一起钻研话本的日子便不难熬。
付巧言一贯沉得住气,却又不蠢笨。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她心里一桩一件都很清楚,她低得下身段,也轻易不叫人欺到头上撒野,是个沉稳又很聪明的人。这种人在宫里,是最能活下去的。
想到这里,淑妃心里有些异动。
“想来还没问过你的事,家里原是做什么的?”
这是淑妃第一次问付巧言家中事,回忆年少时的幸福时光,付巧言也有些恍惚了。
“奴婢父亲原是秀才,在县里书院教书,外祖家是吏官,母亲也会些笔墨,给县上许多大户人家的小姐掌过女工的。”
给大户人家小姐掌女工,算是私房先生。许多人家为了让家中子弟在幼学、平学上成绩更美,总要请人再家中补课。
付巧言的父亲能在县学里教书,母亲又能做私房先生,想来还是有些墨水的。
“倒是好人家了,你……家里还有亲戚吗?”
付巧言垂下眼眸,她压下心里那分苦涩,漫漫开口:“回娘娘话,父母都不在了,还有个弟弟的。”
淑妃叹了口气。
以付巧言的出身学识品性,她父母必不可能让她进宫蹉跎。只可能年少失怙,不想飘零孤苦,这才卖身入宫给弟弟换些银子,给自己博个未来。
大越许立女户,可必得女儿过束发之年方可操持家业。
付巧言一样都沾不上,只得做了这样的选择。
以淑妃来看,付巧言这一步棋其实是走对了的。
只要她在宫中能熬出头,哪怕将来出宫时只是个无品宫女身份,家中也不好磋磨于她。给皇家做过下人的,总归要受皇家庇佑。
倒时她二十几许风华正茂,不愁鼎立不起门户,也不怕找不到良人。
至于她弟弟,她既然敢让弟弟独自留在家中,想必是有成算的。
“你弟弟,多大年纪了?”
“回娘娘话,奴婢幼弟今年虚岁十一。”
淑妃点点头,从手上脱下一柄白玉贵妃镯:“算是给你的生辰贺礼。”
付巧言没敢接,直直跪了下去:“娘娘使不得,奴婢当不起。”
淑妃弯腰拉起她,把那镯子套到付巧言纤细的手腕上:“什么当不得的,这大半年多亏有你陪我,我才快活些。乖孩子,拿着吧。”
她话已至此,付巧言赶忙冲她行礼:“诺,奴婢多谢娘娘赏赐。”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娘娘,八殿下来了,事急。”是沈福。
淑妃眉头一挑,转身坐回榻上。
付巧言忙去开门:“姑姑快请进。”
沈福吩咐她:“去把林大伴请来。”
付巧言口中称诺,冲她福身匆匆而去。
景玉宫的正监林大伴一般都在前院偏殿里忙,付巧言一步迈出正殿,便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稳步而来。
面容越发沉稳英俊的荣锦棠扫了一眼快步而出的小宫人,认出她是母亲身边书童:“母亲在书房?”
他声音低沉醇厚,似经年老酒醉人心魄,付巧言心中一颤,忙向他行礼:“回殿下,娘娘正在书房等候。”
荣锦棠没回应,他大步踏来,经付巧言身边时停都没停,转身去了书房。
一阵冷香拂过,动人心旋,扰人心湖。
那是一种从未闻过的花香,带着甜甜的味道又有些冷冽的气息,多情而无情,甜美却又冷酷。
真是好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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