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的高效率劳作也只引渡了半成的魂魄,但他们的香火之力却消耗得极快。
柳侠:“我在平宁镇有个小祠堂,若是不介意的话,请王兄可过来稍作休憩。”
“那便不甚感激柳弟了。”
在未触及到一些事情时,柳侠通常以和气的面貌示人,这也是他的本性。
白天到来,居住在平宁镇的镇民们陆续从睡梦之中清醒,他们穿好衣服,便会对着柳侠的神像虔诚地祈祷,然后一家人献上第一炷香,再开始做自己的事情。
年轻男人的工作大多只有两项,去农田耕种、修理壁垒,妇女、孩童、老人们烹煮食物、制衣缝补。
他们大都是流离失所后,才搬到这个被屠光的镇子的,就算不吉利他们也忍了,总好过无家可归。不过对他们而言,幸好镇上还有一位土地神保佑他们平安,这么长日子住下去,他们没有出什么事。
柳侠的祠堂就比淮之恒那要气派很多,他的神像是铜的,面容清秀生动,身前摆放了几个插满线香的香炉,香烛安静地燃烧着。
“平日里我都在铜像内带着。”柳侠淡淡地说,“夜间会在香火覆盖内的地方巡查。”
柳侠取过贡品上的桃子,苦笑一声:“这贡品我们顶多闻个味儿,可惜不能宴请王兄了。”
淮之恒笑道:“无妨,待他日修炼成实体,再满足口腹之欲也不急。”
接着,两者便坐在雕像后的供桌上,就修炼一事展开了讨论。
淮之恒:“吾等为鬼体,若想加封神位,需要香火之力。但除了香火之力,还有其他办法修炼。每日夜晚的时候吸纳月华之力,可凝聚魂体。不过阴煞之气我们要敬而远之,否则会动摇我们的理智。”
“如何吸纳月华之力?”作为一个现代人,柳侠当然是看过小说的。可是他怎么都搞不清修炼是怎么回事,他晒月光的时候只觉得很舒服,一晚下来整个人都会清爽不少,魂体也会更有力气。
淮之恒:“我便来教你一番,今晚可以一试。内气有一,吐气有六。微而引之,名曰长息……”
柳侠在这方面很有天分,淮之恒几乎是一教就会。
很快便又到了夜晚,镇上现在笼罩着不安的阴云。傍晚全体镇民歇工用完晚饭后,顶多和邻里聊一下,待天色全暗,便紧闭门窗睡觉。
空荡荡的平宁镇再度热闹起来,死去的人们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游荡。有的人半边身子漆黑一片,有的人肚破肠流,还有的人捧着自己的脑袋。
他们都是游魂,没有入轮回,流连于生前的地方。
都说人怕鬼,但实际上鬼更怕人,活人身上的阳气对于这些弱小的游魂是剧毒。
许多游魂在生前的家门前呆呆伫立着,却不得入内,让人见了便不由心酸。
“这些人是柳弟的乡亲吗?”淮之恒问道。
柳侠声音中含着悲戚,只是在淮之恒面前极力忍耐,他指着一个心口汩汩流血的鬼魂道:“这是李伯伯,他可喜欢小孩子了,我小的时候总是被他抱着,他经常会送我们糖果点心。”
说罢,他又指向另一个脖颈折断的鬼魂说:“这是吕阿婆,她年轻的时候不容易,一个人拉扯着儿子长大。儿子死了,她又拉扯孙子长大。后来孙子长大了,入赘到一户大人家,经常会寄过来银钱和米面,还雇了人照顾她。她也可喜欢小孩儿了!可没过两天好日子呢,她就……”
“这是卖糖糕的阮叔叔……这是……”
柳侠一个个指了过去,悲伤之余,那眼睛又变成了赤红色,杀气肆意:“都是那些异族士兵,待我寻得他们,我要卸了他们的四肢,撕开他们的肚腹,扯出他们的肠子!折磨他们到生不如死,让他们尝尝地狱的滋味儿!”
淮之恒连忙拉住柳侠,凝聚月华之力化作清露,洋洋洒洒地从柳侠头顶落下。
心中的怨怒绝望被一股温和的力量抚平,柳侠渐渐冷静下来,比了比眼睛,道:“多谢王兄。”
“快送他们入轮回吧,他们在人间留着,对他们没有好处。轮回……是他们的解脱。”淮之恒放缓声音道。
柳侠点点头,向离他最近的那个鬼魂走去,正是他第一个介绍的那位李伯伯。
可他刚一凑近,李伯伯便面露惊惧之色,让柳侠不禁愕然。
淮之恒上前说:“你需得先将溢散的气势收回来,你的气势太强,他们承受不住。”
“可是……我不会。”柳侠有些茫然地说。
“放松,别抗拒我的力量。”
淮之恒在柳侠的肩头一拍,他半神和厉鬼的威势便被一股力量覆盖。
这相当于在柳侠的身上披上一层月华纱。
柳侠没感觉任何不妥,淮之恒便道已经结束了。他小心地向李伯伯伸出手,说:“李伯伯,是我啊,我是小侠子,您还记得我吗?”
“小伙子……你是谁啊,怎么这般眼熟?”
柳侠眼中不禁流露出失望之色:也是,乡亲的魂魄能停留这么久不消散还是尽他最大的力,怎么能指望他们还记得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