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面目模糊在冬日,就连气质也变得阴冷起来,明明没有下雨,披散开来的黑色长卷发却像滴着水一般重重垂在胸前。陈芙死死咬着下唇,仿佛在极力克制什么即将破土而出的崩溃情绪。
鹿小米哽在原地,苦恼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解释。
她上前几步想要抱住陈芙,却被人不着痕迹的推开,陈芙面无表情的脸上带着几分冷意,旋即又敷衍的笑了出来,她说好啦,逗你玩的,别放在心上了。
“如果你嫌我讨厌的话,我以后就不和你开这样的玩笑了。”
这个时间陆续有人下班回家,小区道路旁的路灯亮了起来,零星的光打在陈芙脸上。
她在暖黄色的灯光里和鹿小米挥手道别,说你公司还有事情要忙,今天已经耽误你这么多时间了,你快回去吧。
陈芙每说一句话每讲一个字,鹿小米的心就更沉一分,她现在已经不知道应该怎样开口,她连叹息无奈都不敢,怕陈芙流露着受伤的眼神问她为什么要叹息,是嫌我麻烦了吗?
“明天的工作...”
居民楼旁边是堆成一团的雪墙,脚下的沥青路结了一层薄冰,打发时间一样,陈芙用鞋尖在上面来回滑动。
“放心吧,我明天一定会准时起床,准时工作,鹿总,我会好好给您赚钱的。”
她说话的语气刻意含着几分调侃俏皮,鹿小米并未察觉到陈芙话音里的颤抖,她只是苦涩的笑了笑,说了一声好吧。
于是陈芙挥了挥手,转身朝着单元楼的方向走去。冬日夜晚的渭城真的好冷啊,她好像从来都没有感觉过这样鲜明的冷意,阴冷的天气把她的双腿冻在原地了,沉甸甸的疲累坠着五脏撕扯着下垂,里面果不其然又是一腔淋漓的鲜血,陈芙叹一口气,她觉得自己可能活不过这样的冬日了。
鹿小米站在陈芙身后,看着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陈芙走得十分艰难,雪天路滑,她右腿又有旧伤,鹿小米皱着眉想陪她上楼,刚迈开脚步便顿在原地。
视线中的人踉跄着摔倒在地,身体狼狈的拥在冰冷的雪堆里。
鹿小米吓了一跳,慌忙跑过去。陈芙跪在雪堆里,全身上下都是雪花凝结的细小冰凌。
鹿小米一把把人从雪堆里抱出来,细小的雪花同样打湿了鹿小米的衣服,冰冷的寒意刺着胸口处的那块软肉。
鹿小米慌忙地问她怎么样,腿还好吗?
陈芙摇摇头,沉默的推开了她。
温热的液体顺着下颚一滴一滴滴落在雪地上,陈芙喘了一口气,视线顺着血水慢慢下移,在皑皑白雪铺就的天然画卷上,它们像是片片凋谢的梅花,殷着满腔怨怼的残红。
“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陈芙下半张脸被血浸花了,她垂着眼睛,沉沉的笑了笑。
*
鹿小米把人抱上车后就准备去医院,可是陈芙现在耳朵里听不得医院这两个字,挣扎着解开安全带要下车回家,鹿小米强硬的按着她的双手给她束在安全带里,却被人一口咬在手腕处。
眼前人宛如受伤的凶手般被束缚在座椅上,手腕上传来的尖锐疼痛拉回了鹿小米的神智,她抱着一直在颤抖的陈芙轻声安慰,她说好,不去了,我们不去医院了。
鹿小米抱着人走下车门,陈芙缩在她怀里疲倦的阖上眼睛,怀中人的鼻血略略止住了,鹿小米把她慢慢的放在沙发上,疲倦的掏出手机打给自己的家庭医生。
医生姓陆,为鹿屿工作多年,即使现在已经是深夜,陆医生依旧十分敬业的亲自上门。他给陈芙做了简单的检查,鹿小米环着双臂站在一旁等待。
“并没有什么大碍。”
这结果让鹿小米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陆医生陈芙最近休息不好,忧思过度,刚才情绪过于激动,又流了鼻血。这不算什么严重的疾病,只需要休息几天,解开心结,便能够恢复如初了。
心结。
鹿小米懊恼的咀嚼着这两个字,她当然知道陈芙有心结,可她实在想不通这心结到底是什么。这么多年的刁难折磨,陈芙统统都听过来了,按理说没什么事情能够打到她了。
她想问陆医生需不需要带陈芙去看心理医生,转过身来却发现陆医生正和0413玩得热闹。小白狐狸一向自来熟得狠,第一次见到陆医生却怕得跟什么似的,直往沙发的缝隙里钻。陆医生拖着它的尾巴不让它跑,给它狠狠的拽回掌心。
“不用。”
听到这话的陆医生淡淡的笑了笑,他说还没有到需要看心理医生那么严重的地步,你多陪陪她就可以了。
“不过你如果想要陈芙好的快一些,最好把这小家伙儿先送走。”
像听懂了陆医生的话一样,0413顿时惊恐的嘤嘤痛叫起来。
眼前的画面突然变得灵异起来,陆医生仿佛话里有话,鹿小米狐疑的问他为什么。
陆医生笑了笑,捏住0413的尖尖的嘴巴,
“病人需要静养,身边如果养一只活物,恐怕太闹了一些。”
*
送走陆医生已经是午夜,陆医生临走前给陈芙开了一些镇静类的基础药物,他嘱咐鹿小米最好还是带着陈芙去医院,他毕竟不如医院里主攻精神科的医生权威。
鹿小米一面感谢一面点头称是,陈芙已经躺在床上沉沉睡去,鹿小米看着她沉静的睡颜,心里蓦然变得十分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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