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得寸进尺起来别提多欠揍,钟错瞥了他一眼,目光在那一身伤上打了个转,抿着嘴唇把手上的力道又放轻了些。
“本来还想让你上去帮个忙,现在看来是不用了。”慢了一步赶过来的宋鬼牧低头对和尚说,“打扰别人二人世界会不会被天诛我不清楚,绝对会被小张老师诛……”
这帮人里要找个还能继续正经的那也只剩下张言渺了,他站在“七日缠绵”的屏障外,皱眉打量着被困在里面的王无相。被困的人毫无阶下囚的自觉,反倒是一派坦然,活像自己不是被几个跟他有深仇大恨的人困住,而是真正占上风的那个。
“张天师,”张非喊他,“您要是有空,就想想怎么把里面那位弄死,我可不想一直这么杵着。”
他现在看起来还好,实际上已经有些虚了,七日缠绵只要存在就会一刻不停地吸他的血,再让它这么抽下去,他就算意识还能顶住身体不动,也要被生生抽成人干。
还好,按照他们事先商量的结果,他只需要再困住王无相一段时间就够了,等到龙虎山那些人动手拆了四凶狩天阵——只把它彻底镇住也行——他就能放王无相出来。至于出来之后要怎么弄死他,那就是龙虎山、非正常办公室、宋鬼牧以及长生等诸多苦主的问题了。
张非跟他虽然也有不少过节,不过要是长生乐意,或者宋鬼牧肯出钱,他也不介意把自己的复仇权让出来,正好显得他心胸宽大……
心里念头转得极快,可隐约的,张非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也许是因为王无相的态度太平静,也许是因为被白无常吹到天上去,一直像达摩克里斯之剑般悬在头上的“四凶狩天阵”竟这么顺利地被他们制住,又也许……
他们到底忽略了什么?
心念电转,张非猛地抬头,看向王无相。注意到他的视线,王无相唇角微扬,竟勾出了一个浅笑。
莫非——
他没来得及把自己脑中模糊的想法说出口,脚下的大地,微微震动起来。
“地震?”
几人脑中同时闪过这个念头,但很快他们就意识到,这震动绝非地震那么简单。
伴着大地的震动,森森寒意漫了开来。那寒意冷得像是能直接渗进四肢百骸,张非抽了口气,咬牙道:“阴穴……”
“是‘鬼门’。”钟错低声说。
阴穴再大,也只能透出阴气,跑不出鬼。可鬼门……却是真真正正的,人间与阴间来往的通道!
只有阴差——可以算上他这个鬼王——和部分修行有成的异人有能力在人间打开鬼门,鬼门通往的地点还要受地府控制,不是想开在哪儿就能开在哪儿的。可此时,王无相打开的鬼门,却是直接用了四凶狩天阵之力,轰开了地府布下的重重界限!
这扇门通往哪里?地狱?阴谷?还是……
“唔——”
张非脸色一白,忽然跪了下去,钟错连忙扶他,张非摇了摇头,拽着他的手站了起来,他的身体一直在抖,好不容易站直之后身形一晃,终于向后退了一步。
他一退,七日缠绵立刻溃散。王无相踏了出来,却连看都不看在场几人一眼,只怔怔地望着远处。
他目光所及的地方,空气仿佛被扭曲似的波动起来,凝成一团漩涡。漩涡颜色渐深,一开始还是模糊的白,最后却成了一片深暗。
“终于让我等到了……”他低声喃喃着,脸上泛起极喜悦的笑容,“终于能放你出来了……老师。”
老师?
“莫问天……”张非似乎终于缓过气来了,低声道,“原来你是想救他。”
“是,”王无相回头看了张非一眼,脸上笑容不改,“我想救他——从一开始,我们就只想救他。”
四凶狩天阵,可化方圆百里为鬼域。但就像白无常曾经告诉过他的那样,就算不这么用,四凶狩天阵的力量也足以做成很多事。
比如把十八层地狱下专门为某人准备的那个单间轰开,把那只搞风搞雨搞得阴间大乱的老鬼放出来。
“……小飞,”张非忽然别过头,附在钟错耳边道,“做好准备。”
“准备?”
“等会儿里面的人出来,就把他轰回去。”张非淡淡道,“不就是只老鬼么,还不知道给关了多久,说不定早糊涂了。”
他脸上重新有了血色,看起来也正常多了,钟错微微一愣,点了点头。
张非说得没错……不管里面出来的是何方神圣,他总不能就这么认输。
不光是他,张言渺与宋鬼牧也摆出了严阵以待的架势,半空中雨云散去,隐隐能看见几个身影正缓慢降下,形成合围之势。
王无相像是忽略了世间的一切,专心致志地望着鬼门,终于,鬼门那头,出现了一个身影。
一只套着皮靴的脚踏了出来,紧接着是全身,那是个相貌普通的中年男子,一身古味十足的铠甲,出来之后见到眼前几人他明显愣了下,手中宽刀抬起,摆出了严阵以待的架势。
这是……莫问天?
张非不知道莫问天长什么样,但眼前这人……未免也太普通了点。
“鬼王殿下?”那人目光落到钟错身上,不由惊呼了声。他像是想对钟错行个礼,又不能放下对其他几人的警戒,表情顿时变得很滑稽。
会这么称呼钟错,又是这么个态度……这人,是地府的?
在场几人还没回过神来,鬼门里已经陆陆续续地走出了更多人,和最先出来的那男人一样,都是一身戎装,手执刀兵,出来之后先是警戒,再是为钟错的存在所惊。钟错还是第一次成为这么多人的目光焦点,难免有些不自在,可想到自己的身份,他又硬生生忍住,绷着脸接受众人瞻仰。
直到鬼门里跨出了一个熟人,张非才终于松了口气。
“想不到是你……”他嘀咕道,“白无常。”
站在无数兵卒之间,一身白衣,气质与周围之人迥然的青年向他微微颔首:“又见面了,祭师大人。”
真相说穿了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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