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说不出什么话,晏行之微抿住唇,眼中写满了拒绝。
棠宁喂了好几次,都没将血喂进他的口中,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可晏行之却只是固执地看着她,见状,她想都没想地先用嘴巴接住血,然后捧住晏行之的脸,就贴上了他的唇。
感受到唇上柔软温热的触感,晏行之瞳孔微震,一口带着淡淡鸢尾香味的血液便直接被他咽了下去。
可很快,喉骨的变异让他连吞咽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棠宁看着她明明将她的血给他喂下去了,血液很快又会顺着晏行之的嘴角落下。
见此情形,她终于控制不住地崩溃大哭起来。
之前强逼着自己保持的冷静与理智也在这一刻,彻底消散不见。
脸上除了恐慌与害怕,再无其他。
她哆嗦着手将晏行之整个地抱紧了怀中,用衣袖不停给他擦着额头渗出的汗。
女人无助绝望的眼神,不断从眼中滚落的眼泪,彻底震住了浑身上下仅有一双眼睛能动的晏行之。
一瞬间,除了正在流着泪的棠宁,整个世界都仿佛从他的眼中消失了一般。
此时的他,甚至只想抬起手帮她擦掉脸上所有的泪,然后将她牢牢地抱入怀里,告诉她,他没有事,一点都不疼,真的,他早就习惯了,真的一点也不疼,不要再哭了,也不要再露出这样伤心欲绝的表情来。
可他别说是抬手了,连指尖都没法动弹一下,连嘴唇的开合都做不到。
为什么,为什么这一次会这么疼?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疼?
哪儿哪儿都疼,疼得他甚至都要快受不了,忍不住了。
真的好疼啊……
好疼……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抱着他落泪的棠宁,九岁那年就已经流干了所有眼泪的他,眼眶再次发热发涩了起来。
偏巧这时,晏行之体内的剧痛登时达到了一个峰值,按照往常的经验,这是他的身体开始缩小的前兆。
“啊!”
终于忍耐不住体内剧痛的晏行之,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嘶吼来。
在棠宁的朦胧泪眼中,从头到脖子,从胸膛到腰腹,从手到脚,所有的骨骼都开始了最剧烈的波动。
“行之……哥哥……”
棠宁不可置信地唤了他一声,然后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晏行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缩小,再缩小。
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出现在她面前的便已经是她从原主的回忆里看到的那位曾救了她的——黄衣少年。
刚与少年的晏行之黑漆漆的双眼对视到了一起,棠宁的眼中便先后闪过惊愕、疑惑、狂喜等各种情绪。
很快,她便不由自己地笑了出来,眼泪也再一次从眼眶里露了下来,不敢相信地捂住嘴巴,她快速挪到了晏行之的身前,另一只手一把拉开了他宽大的衣襟,在看到那葫芦形状的熟悉胎记之后,眼泪顿时流得更凶了。
“你……”
虽然身子还不能动弹,体内的波动也没有停歇,但好了许多,话也差不多可以说上一些的晏行之一见棠宁那副模样,刚想动唇安慰她两句,不料紧接着他整个人就被棠宁一把抱进了怀中。
“我就知道是你,我就知道我没有认错,真的是你,小哥哥……”
闻言,晏行之惊疑地皱了皱眉。
谁?
而这边怕抱疼他的棠宁一松开手,看清了晏行之眼中的疑惑,又抬手擦干了眼泪,笑着说道,“你难道不记得了吗?是我啊,十三年前被你从东厂爪牙手中救下来的小丫头,要不是你,我可能早在十三年前就已经死了,多亏是你救了我,我才能找到药神谷,遇到师父。这十三年来,我没有一天忘记过你,你还告诉我你叫方云扬,所以我才会答应师父的询问,跟云扬哥哥订了亲……”
说到这里,棠宁表情疑惑了瞬,可很快她又接着说了起来,“那时候我才只有这点高,我说我要去洛州找人,你连你靴子上的宝石都抠下来,送给我了,你还记得吗?之前问你,你还在跟我否认,看现在你这个样子分明就跟十三年前一模一样,这下行之哥哥你可赖不掉了吧!”
棠宁的脸上充满了最纯然的欢喜与得意。
看着她的晏行之却感觉自己的脑袋从正中间被人狠狠地劈下一刀似的。
脑中嗡声作响,以至于连棠宁的声音都有些听不清晰了。
她在说什么?为什么好像每个字都能听清楚,偏偏合在一起他就有些不明白了呢。
什么十三年前,什么东厂爪牙,什么洛州寻人,什么他说他叫方云扬……
这些都是什么?
为什么他什么都听不懂!
可是很快,脑中掠过十三年前所有事情,包括那个脏兮兮的,喊他小哥哥的小女孩的晏行之,心就像是被人直接丢进最深最冷的冰窖里一样,突如其来的寒冷与冰冻让他的牙齿也跟着一并咯咯作响着。
哈。
原来……如此……
原来这就是她在成亲前一日非要过来询问他十三年前有没有遭遇什么特别的人和事的原因。
原来这就是她对他心生好感,甚至连牵丝蛊都生效了的原因。
原来这就是她愿意陪他一起落崖去死的原因。
原来这就是她看见怪物一样的他,却只会心疼难过的原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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