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儿有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莽莽撞撞地打量着张妄,真不像宫里的孩子。
“苏媚的孙子,她儿子前几年打仗死了,女儿嫁给将领,没一年那将领也战死沙场,怪可怜的。小六儿打小没依仗,等我找到他才发现,倒是极机灵的。”太后望着小六儿的目光充满慈爱。这是她唯一的孙子了,未来的皇帝,最后的寄托。
张妄目光微动,果然还能从孩子狭长上翘的眼尾找到他奶奶当年艳冠六宫的风华:“你带他来做什么?”
“我要他见证,见证你的失败和我的成功。”她一双老眼好像在发光。
“哈,疯女人。”
他这样说,眼里却头一次显出真正的认同来,现在他有点相信太后真的能让车骑退兵了。
太后这种注重荣誉和责任的女人,不会允许自己在未来皇帝面前失败。
这样想着,张妄不由闭上眼,思忖片刻:“车骑国战线太长,你故意引他们冒进?车骑国附近有三十一小国,若能联合他们……不对,我朝和外邦交流不多,他们相安无事多年,不是那么好打动的。”他自己摇摇头,“该是从内政着手,可惜不知道车骑国王有几个儿子……据说车骑人对国内运去的物资来者不拒,莫非,你下了毒?”
“瘟疫。”
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青衫药箱,皮肤白得像细细搓揉得皱起的上等宣纸,耷拉下来的眼睛没有锋芒,低调中又透出丝丝古怪的意味。
大概是因为,这个老头走路的姿态,太像一个壮年人了吧。
哪怕张妄,也免不了脚步蹒跚,太后更得小六儿搀扶着才能站稳。
唯有他,胸膛不曾挺起,头颅不曾昂起,脚步也不沉重或轻快,只提着药箱缓缓而来,眼神虚瞅着三人,自然而然显露出自己的年轻来。
“逃难来的百姓说,将士们每战后无论敌我收集尸体,将之一齐运到城中,并逼百姓迁移。”
“不错,瘟疫和刺客,我都安排了,更有诸小国陈兵车骑之侧。他们不愿和车骑打仗,但作为威胁足够了。”太后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丝笑意,很得意,“葛昏晓,到头来,活得最精神的竟是你。看来找你师门的事,我都不必再派人同去了。”
“葛昏晓拜见太后娘娘。”老病鬼微微躬身。
张妄对他招招手:“少装样,快过来瞧瞧咱孙子。”
葛昏晓有点拘谨,拿眼望坐在他身旁的太后:“太后对我师门感兴趣?”
“你那三颗□□一颗定了江山归属,一颗杀了一代名将柳如风,剩下最后一颗,我和邱月刮下一点并一颗解药悬赏天下,竟无人能解,如今也算杏林扬名,被称为天下最毒。柳如风……”太后一顿,眉眼间至今抹不去那一丝惭愧与苦痛,“文能拜相武可封侯……可惜年轻气盛。朝中没有像他一样能撑天的臣子,小六儿年幼,我死后,刚刚杜绝的党争恐怕又要复发。我就想着找找你们的师门,说不定还能寻出第二个柳如风来。”
葛昏晓听到柳如风的死因,眉头一跳,到后来,却慢慢笑起来。他突然对不知何时又躺倒在摇椅上,全没个坐相的张妄道:“谢天谢地,你不是好皇帝,否则我恐怕也得死。”
主弱臣强,即使葛昏晓真找到第三个同门,那人的下场也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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