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次端详着脸颊,看来明日可以上殿当差了,这几日来无所事事的日子已然过惯了,想读书时读书、想睡觉时睡觉,日子虽过得无比的惬意,但她深怕自己再如此懒散下去,不能再适应在殿上当差的日子。
她望出窗外,外面天色也不早了,今晚就早早歇下吧,明日一早就上殿去。
“小秀子在么?”是一把沙哑的声音。
“嗯,来了!”她应了一声,又匆匆将刚脱下的外衣套上,这才走过去将门拉了开来。
“呀,是徐公公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么?”
“小秀子,这给你!”这徐公公一边说着一边递给她一个牌子,董秀瞅了一眼见是一个通关牌,她没有伸手去接,而是诧异地看着他:“通关牌我已经有一个了。”
“你看清楚再说吧!”徐公公硬是将牌子塞给她,并说道:“这是宁凤殿的通关牌。”
董秀将通关牌凑近眼前一看,红漆的牌子上面的确雕刻着宁凤殿三个大字,她不解地说道:“这是太后殿上的牌子,为什么要给我?”
“我也是刚刚接到常总管的调令,明日你就要到宁凤殿上当差了,至于为什么要调你过去,我也不清楚,这都是上头主子的决定,我们当奴才的也只能听命行事,这个通行牌你拿着吧,明日辰时之前就得到宁凤殿上找那喜公公报到。”
徐公公见董秀木然地盯着手上的通行牌子,那怔忡的模样看似尚未反应过来。
也是,一个奴才被调宫那不是一件好事,要重新适合一个不同的宫殿,那是好比将一条鱼儿从一个池塘换到另一个不同水质的塘上去饲养一般,非得脱上一层鳞片不可。
“你知道是哪个喜公公么?”他再次确定地询问她一遍,见董秀默默地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心来,他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你手上正殿的通行牌要上缴给我,从明天起你就不得再随意出入皇上的正殿了,这是宫中的规距。”
徐公公说完,见这小秀子呆若木鸡地杵在跟前没有任何反应,看来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调令吓呆了,不由得低声唤他一下:“小秀子!”
一边叫着一边用手肘碰了碰她,董秀这才反应过来:
“嗯?”
“没听见么?我说正殿的通行牌要上缴回来给我。”
董秀闻言神思恍惚的走回屋内,伸手从那枕边拿来那个表面光滑还带着余温的红漆牌子慎重地交回到徐公公的手上。
“你今日就早就休息吧,记得明日辰时之前得到宁凤殿上去找那喜公公报到,千万别迟到了。”徐公公再次谨慎地嘱咐她一句,见她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离开。
到宁凤殿当差?要知道那宁凤殿却是太后的宫殿啊,她不由伸出右手,用指腹碰了碰自己的脸颊,虽然两颊已经不再疼痛,不过想起当时被罚之时,那撕裂的疼痛,她心底还是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那《菜根谭》上有道:“万事皆缘,随遇而安。”她虽然能想得通,能如此安慰自个儿,但侧衣躺在木榻上,却依然是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
天蒙蒙地亮了,离辰时还早得很,董秀已然背着单薄简单的包袱来到了宁凤殿门外,她慎重地从怀中掏出通行牌,交给立在大殿朱红大门外的其中一名侍卫。
侍卫细细地审视了通行牌好一阵子,看着她这一身的打扮,疑惑地问道:“你这身穿的怎么不是宁凤殿上的宦衣?”
董秀连忙向他解释地说道:“我本是皇帝正殿上的内侍,今日刚被调到这儿来当差,宁凤殿上的宦衣还未领到呢,现在是过来向喜公公报到的。”
侍卫狐疑地望了好良久,见她模样淡定却也不似是说谎,这才说道:
“正门是主子行的,你从那侧门过去吧。”
董秀连忙向他谢过,她向前走了两步,又不由得回头向这名侍卫问道:“这位大哥,我要找喜公公,应该往里怎么走啊?左还是右?”
“你进里面再问去吧!”侍卫不太近人情地说道,语气也是冷冰冰的带着一丝不耐烦。
更糟糕的情况董秀在深夜都想过一遍了,对于他这少少不友善的态度又算什么,董秀是丝毫的不计较。
只见她向他点点头,客气地应了他一声:“好的!”,这才继续往那偏小的侧门走去,脚步依然是轻快的,却不知前面等待着她的却是重重的考验
她要找的那位喜公公受了太后的命令了那是绞尽脑汁、用尽了心思要她要这宁凤殿上受点挫折,磨一磨她跟其他奴才不一样的那不屈不饶的性子。
从大殿正门往里走,穿过一个回廊就见两名身穿罗裙的侍女一前一后地捧着瓷器往前匆匆走过,她连忙出声唤住两人:
“两位姐姐,请留步!”两个闻言都停下了脚步。
她连忙向两人跑近,并礼礼貌恭了恭身子:“打扰了,我想向两位姐姐请问一下,那佳喜、喜公公两位可知他在哪儿啊?”
见他问起喜公公,两名侍女都不由好奇地看着她,其中一个说道:“喜公公忙着呢,你一大清早的找他干嘛?”
“我是刚调到宁凤殿的内侍,喜公公让我这个时辰来找他报到的。”董秀向两人如实禀报。
侍女闻言不由得与身旁的另一人对望了一眼,她思忖了片刻这才向董秀说道:
“喜公公此刻就在离这儿不远的后厅,不过那里不是任何人能随意进入的,你在这儿稍等片刻吧,我们代你去向他禀报一声。”
董秀闻言不由得大为感激,她很有礼貌地向两人行了个宫礼:“那就有劳两位姐姐了。”
“你呆在这儿,千万别到处乱走啊!”侍女再次嘱咐了她一声,两人这才微笑着转身往那后厅走去。
等了片刻,从后厅过来跟她接洽的却是另外一名太监,那喜公公她见过几面的,自是知道这并非他本人。
来人客气地领着她往里头走去,两人穿过了几个楼道,那名太监引着她走进一间琉璃瓦房内,董秀见状这才疑惑地向为她引路的人问道:
“喜公公不是在方才那后厅吗,公公为何领我至此?”
“喜公公正在那头忙着呢,他让我先领你到这儿稍候他片刻,他忙完了手头上的事宜自会过来找你的,你就在这儿候着吧!”
语毕,这太监伸手指了指桌上的水壶:“那儿有茶水,你自便吧。”
说完他转身就跨出门槛,反手将这红漆门重新掩上,踩着匆匆的脚步地离开了。
脚步声渐远,董秀不由得环顾四周,这屋内虽然茶几、圆桌、梨木凳子一应俱全,但与这宁凤殿上的辉煌装饰相比却也显得略为简陋了些,应该不属于主子住的屋子。
但说这是下人的地方却又显得过于奢华,但方才那位公公让她茶水自便,想来理应是下人休息的场所。
董秀虽然与那名为佳喜的公公只有几面之缘,不过对于这位经常在太后近则伺候的喜公公还是略有耳闻。
传言这位喜公公极受太后喜爱,在这个宁凤殿自是过得如鱼得水,虽然只是区区一个领班的太监,但连那大总管太监常东春都卖他几分人情。
董秀知道自己被调来了些殿上,以后就得时常跟这位喜公公打交道,却不知他的性情、禀性如何。
为免遭受非议,董秀自不是敢如方才那小太监如言的在此处茶水自便,虽然一旁排着一列的圆凳子,她也没有径自坐下去,而是规规距距地站在桌旁等候着。
然而本以为片刻就至的人却是迟迟不见人影,旭日在外已冉冉高高升起,一丝明媚的阳光从窗外透了进来。
深怕等候的人在下一刻就会走进来,董秀依然端正地站立着身子,只是光明渐渐地逝去,别说是那喜公公,外面却是由始至终安静得连一丁点脚步声都没有。
起初的淡定渐渐转为不安,不知是内心的躁动还是闷热的天气,额上亦有细汗水偷偷地渗出,她伸出手用衣袖微微地拭擦了一下,不安地望着始终紧闭着的红漆门,每过一刻钟都让饱受着等候的煎熬。
无所事事之中她不由得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敞若这喜公公是过于忙碌而实在抽不开身,或是忙碌得晕了头将自己这个小人物一时淡忘了,那还好办,怕就怕这喜公公是有意将自己火急火撩地赶来,却又将她掠在这儿。
若是这样,恐怕自己以后的日子就不会有平静和安适了。
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只知道旭日似乎已经升上了半空中,还未能见着喜公公的人影。
幸好平日里站惯了,这一站几把个时辰对于她董秀来说还真是小事一桩,只是从天未亮却是滴水未进就匆匆地背着包袱赶了过来,此刻口腔渐渐觉得干渴难耐,再也忍不住在桌上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仰头喝上一口,清甘的茶水令她舒坦不少。
虽然此刻跟在往日殿上当差之时一般,同样是沉默地站着,一站就是几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