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盯了他一眼,他这才会过神来:“奴才遵旨,请皇上跟奴才往这边走吧。”
小太监特意领着他往较为暖和的回廊走,但外面依然是凉风阵阵,冻得应耿天由头到尾绷着脸。
两人来到了内侍院门口,应耿天眯着眼看着这短小狭窄的院门,他倒没想宫内还有如此寒碜的地方。
“所有太监都住这院内么?”他张口问道。
“回皇上,内侍院在宫中有好几个,分东南西北院,这个院住的都是侍候主子您的中侍太监,其他侍候嫔妃娘娘的太监分列在其他内侍院内。”
应耿天看着门楣上方内侍院几个字,门前空荡荡的,这门怎么连个侍卫都没有。
“嗯,开门吧!”他吩咐道。
小太监这才急匆匆的快脚赶上前将院门敞开得最尽,让他进内。
内侍院内,只远远的挂着几个灯罩照明,远远的几只亮着,在风中摇摇晃晃的,一些估计被风吹熄了,暗暗的。
天冷,走廊内一个人影儿都没有,估计不当差的太监都躲在屋内取暖了,整个大院内就静悄悄的。
两人的脚步声在走廊内显得有些唐突,走了一会,远远的回廊旁一个小门被打了开来,一个太监捧着盆走出来倒水,见有人慢慢走近,他停了下来,眯眼凑近一看,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连人带盆的狼狈的摔倒在地上,水倾倒了一地。
他却不敢抬头,亦不敢去收拾地上的铜盆子,匆匆的就压低头颅跪在地上,头压得低低的几乎都贴着廊内的湿水了,屏着气,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他只听得见自己胸内的心脏都几乎要跳出来。
直到两人从身边走过,走得老远了,他这才匆匆的起身,也没空再处理那个盆子,匆匆的去向上头报告去了。
天啊,皇上竟然到内传院来了……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老太监纷纷叩头谢罪。
“派上几个人轮流照料着吧,要出什么差错,小心你脑袋!”
“你”他叫了声带他过来的小太监:“将他名字记上册子。”
“是,圣上!”小太监连忙照办,跪地上的虽然是自己的顶头太监,但他却不敢有所藏私,赶紧从兜内拿过本子记上了太监的名字呈上去给皇上。
皇帝没接过来,仅看了一眼,这才对脚下的老太监道:“起来吧,照我说的去办!”
“谢主隆恩!”
老太监如获大赦,在地面上连连叩谢。
直到皇上走远了,消失在他视野之外,他这才敢危危颤颤的站起身,伸手一摸后脖子,竟然已经被冷汗把湿了衣裳。
衣裳都不敢去换,他就赶紧的去张罗皇上吩咐下来的事,一刻也不敢有所怠慢。
清晨的宁凤宫内一班侍女从晨曦阳光初玩就开始忙忙碌碌,宫内的门庭、院落、回廊触目所及,处处都有侍女在打扫的身影。
一群侍女双手捧着各样精致的器且,排着两行整齐的队伍跟住一个太监匆匆的往内殿太后的寝室内走去。
一行人走至寝宫内室,太后已经被两个太监簇拥着坐在宽大的铜镜前软厚的皮毛椅上,她正眯着双目,在镜内审视着自己的容貌。
镜子内的面容虽已经不再年轻,但保养有道的皮肤却依然红润白皙,只要不细看那眼角的纹路及脖子上的细纹,丝毫是看不出她已是一个年至五十的老妇,现在尚且未装扮,已经风华过人,一旦装扮上了,就会更显得容光焕发。
即便如此,太后依然对自己眼角那些细纹不甚满意,从铜镜内见到一众侍从来到,她看着镜内排前位的太监,唉叹了一声,幽幽的说道:
“佳喜啊,你来看哀家这脸,真是不认老不行啊。”
那被唤作佳喜的太监赶紧走上前:“太后这说的什么话啊,我今晨这咋一见着太后,心内还道太后今天又比昨天年轻几分,奴才都尚未说出来,太后倒开始自贬了。”
“你这小奴才就是会说话。”太后虽如此说,却是没有半分责备他的意思。
“我的太后娘娘啊,不是奴才会说话,这都是事实,奴才看啊,太后未梳洗装扮尚且如此,一会啊,奴才为太后您妆扮上,就连皇上那些个嫔妃,都不及太后呢。”
太后听着这话倒是说得很是受落,她呵呵一笑:
“你这奴才就会哄哀家开心,皇上的后宫,那些嫔妃,哪个不是正青春貌美的时候,正是花蕾初开,令人怜爱的嫩妞儿,统统都美不胜数啊。哀家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即使保养再周到,也不能跟这些年轻姑娘相比罗。”
她一边说着一边闭上双目,好让佳喜用那沾上乳白色牛奶的的方巾轻轻的敷在她脸上,牛奶是经过加热的,敷上后只觉得一阵舒爽,将清晨的最后一丝睡意驱赶了。
好一会儿,佳喜又为她换上一块方巾,连换了两次,他这才拿起胭脂轻轻的在她脸上描绘。
一时间寝宫内无人哼,众人静静的候着。
盯着抹上胭脂的脸,画上柳黛弯眉,太后这才满意的拉上嘴角。
“太后,奴才最近新学了一个发式,让奴才这就给太后盘上可好?”
“嗯,你这奴才倒有心啊,花样层出不穷,试试吧。”
得到太后的首肯,佳喜这才拿起梳子,一丝不苟的为太后梳着发丝。
他见太后神气愉悦,找着个空隙,试探式的向太后打听道:“奴才听闻昨日宫内发生了一件奇特之事,不知太后是否有所听闻呢?”
“哦?哀家才刚刚醒来,能听闻什么奇特之事,有话你就说吧,不用这么个转弯抹角的?”
佳喜被她一言道破,脸微微一红:“是,奴才只是觉得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所以想跟太后你禀报一声。”
“嗯,有事是应该禀报,说吧,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这也是奴才听说的,今晨奴才一醒来就听闻奴才们在讨论纷纷,奴才好奇上前一问,原来昨日夜里中内侍院发生了大事。”
太后一听他要讲的是内侍的事情,微微一恼:“你们奴才的事就不必向我禀报了。”
“不是的,太后,不是奴才们的事,是主子的事,听闻昨个儿,皇上一个人去了中内侍院了。”
太后微微抬眼,脸掩不住的诧异之色:“哦?皇上为何去那低下的地方?”
“依奴才的听闻是,皇上去内侍院看望一个受伤的小太监去了。”佳喜直说道。
岂料太后听后大怒:“大胆奴才,放肆!”
佳喜见太后突然横眉怒目,不知为何,他脚一软,连忙跪拜在地上。
“皇上龙体尊贵又怎么会去这么个低下的地方,你们这班狗奴才平日里无所事事竟然去造主子的谣?如此大不敬,以后要是再被我听到有谁再讨论皇上的私事,小心颈上脑袋。”
佳喜自知自己犯了大忌,连连请罪求饶:“奴才知罪,奴才知罪!”
太后一大早的好心情一下子消失了,见他这奴才在地上连连叩首。
佳喜这奴才手巧,嘴甜,平日里甚是讨她喜欢,见他此刻神情悦近来远恐,她也不想刁难于他,她如此发怒是要让他知道做奴才的始终是奴才,不得处处过问主子的是非,要人人都这么大胆,宫内岂不乱套了。
她叹息一声,这才说道:“这次就饶了你,快快起来继续为哀家盘发罢!”
“奴才遵旨!”佳喜这才惊恐的站起来,拿过梳子,手是抖得厉害,好一会儿,才慢慢恢复下来,可那青白的脸依然显露出他内心的恐惧未消。
“小元子!”
“奴才在!”
“情况怎么样?”
“回皇上,他还在昏迷当中!”
“回皇上,他还没醒呢!”
“奴才在!”小元子今晨一来殿上与上一班太监换差,就知道皇上会唤他,他全然不觉得意外,只因这两天以来皇上每见着他都会出言追问他小秀子的情况。
不过今天还好,他未等皇上问他那句情况怎么样,就直接回话道:“今日小秀子有醒过一刻,没多久又昏睡了过去。”
皇帝听后,点了一下头,这才让身边的太监帮他一件一件的穿上衣裳。
正在整理长袍马了之时,一个太监规规矩矩的走了进来通报:
“皇上,晋王爷在外求见。”
应耿天听后微微皱眉,快要早朝时候了,他这个四哥有什么话不能在早朝上说,非要在这个时候走到他寝宫来。
“不见!”
“是!”太监退了回去,可没一会儿又走进来,再次通报。
“皇上,晋王爷要奴才转告,他有急事求见。”
“说了不见了,让他有什么事在早朝上提吧。”
太监退了出去,这一次才安静下来,皇帝继续让侍从为他整理衣冠。
在寝宫内用过精致早点,头带庄严金冠,皇袍朝服加身,皇帝意气风发的走出寝宫内室,一君太监在前面开路,皇帝在从人伯簇拥之下正在向龙辇上走去,却途中横生冲出一人来,跪在地下拦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