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们不知这痘毒也是会变化的,渝州温润潮湿,恰适宜痘毒发展,导致现在已经死了好些百姓,就连楠楠草也效果甚微,因为王家激起民怨,不得已他们只好建了疫区,可是也不过面子功夫,我留意过每日账目,根本就不对。”
沈越止很是气愤,一掌拍在了石桌上,“真是岂有此理?你可有记下来?”
“有,我还将他们的账目全部誊抄了一份,”宋舟顿了顿,“只是现在不在我身上,不过我放在一个还算安全的地方。”
季景辞看向宋舟的脖颈,它看起来是如此纤细,脆弱易折,虽然现在已经恢复了光洁,但他很难想象她当时是怎么坚持下来,并且还有勇气继续斗争,毕竟她在他们眼里真的是卑如蝼蚁。
但他又一想,这可不就是宋舟。
沈越止早就憋不住了,见大家坐着不动,他“蹭”地站了起来,“虞方,虞方,赶紧给本世子把王赋之那臭东西叫来!”
虞方尴尬地自门后现身,看了一眼季景辞,静静等待指示。
季景辞扶额,“阿止,还是明日直接去府衙,再杀他个措手不及吧。”
他还有句话没说出来,就让她再好好休息一下。
宋舟回房的路上一直回想起沈越止的话,要是没听错的话他是自称世子?那季景辞......
她早就知道季景辞出自大户人家,到没想过还是出自能跟王侯公卿结亲的人家,想起自己孑然一身,连孟家那样的门第别人都会嫌她高攀,她自嘲般笑着摇了摇头,告诉自己不要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
渝州府衙,书房。
王赋之大清早就眼皮直跳,惹得他字也写不安宁,搁了笔正要唤王六,才想起他自前日出去后至今还未回来复命,他揉了揉眼皮,心中有些烦躁。
“我说贤侄,你还有空搁这儿练字呢?”王鼎盛心急火燎的迈步进来,一屁股坐太师椅上,“我让人去问了,王六几人这两天都没回来过,那姓宋的也消失了。”
“你待如何?”王赋之不耐的揉了揉太阳穴。
“听说钦差大人已经到了?我怎么总觉得要出事儿?要不过去打听打听?”
王赋之没好气,“呵,人家直接就拒绝拜访,怎么打听?”
王鼎盛想起王萍儿的信,心中一狠,“要不咱直接......”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说起这个王赋之就来气,“别想了,我已经派人探过了,且不说官驿现在铁桶一般,都是好手,河上还有一支精锐,府衙这些人根本就不是对手,更何况这府兵也并不全都听我的。”
王鼎盛见他不作为,半是询问半是威胁,“那怎么办?难道要坐以待毙?呵,贤侄,你别忘了这千里投毒的主意可是你出的啊。”
王赋之最烦他这一套,皮笑肉不笑,“表叔别忘了,这可也是你亲自做的啊。”
王鼎盛吃瘪,一双眼睛瞪得浑圆,好不容易才压下心中不爽。
见王鼎盛气焰没那么嚣张了,王赋之又道:“表叔也不用太过担心,不管王六能不能回来,只要那姓宋的回不来就行,退一万步讲,这不还有殿下吗?”
还不待王鼎盛回应,就看见王管家自外门一路跑进来,气喘吁吁的报信。
“老爷,老爷,官兵来了,官兵来了......”
王鼎盛挺了挺肚子,“说什么呢?大人在这儿呢什么官兵?”
王赋之心下一跳,见一队轻甲军士踏步而来,为首一人其势汹汹,可不就是他之前见过的钦差身旁的卫使首领——虞方。
“敢问虞首领,这是?”王赋之不过一六品外官,见了钦差的卫使,他也不便摆谱。
虞方看了一眼房里的王赋之跟王鼎盛,沉声道:“有人状告尔等官商勾结,囤积居奇,枉顾人命,钦差大人已在公堂,二位跟虞某走一趟吧。”
王赋之从未想过他有一天也会站在公堂下面供人审判,这事儿来得太快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虽是大早,但是因为听说有人把王知州跟回春堂告了,百姓纷纷奔走相告,前来府衙看热闹。
王鼎盛甫一上堂就见到了直直跪在那里的宋舟跟趴在地上的王六,他心里咯噔一下直接瘫软在地。
沈越止平时吊儿郎当的,该正事的时候也绝不含糊,见人都到齐了,他看了一眼旁边陪坐的季景辞,扳直了腰拍了一下惊堂木,“宋大夫,你可将你状告王知州的罪状再说一遍?”
“是,大人,民女宋舟,状告渝州知州王赋之,其罪有四:第一,与回春堂王鼎盛官商勾结,扰乱渝州药材市场,囤积居奇;其二,纵容王鼎盛自西北带回病马致百姓染疫,其三,以建疫区的名目大肆敛财,贪污灾银;其四,事情泄露,纵凶杀人。”
“请钦差大人为渝州百姓做主。”宋舟说完,以头磕地。
这第一条是渝州百姓都知道的事情,第三条也是屡见不鲜,可是这第二条跟第四条就很值得八卦了,一时间外头的百姓纷纷议论了起来。
王赋之却一声冷笑,“公堂之上,岂可听凭一家之辞,宋舟,你一介民女,竟敢诬告朝廷命官,可知以下犯上,越级相告,当先笞五十。”
人群中发出一声声冷嘶,别说五十杖,就是十杖,恐怕以宋舟这个小身板她也受不了。
沈越止很是为难,这王赋之科考出身,熟悉大晋律法,他这样说也是不错的,先不说罪不罪,这五十杖下去宋舟还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