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景辞这话对宋舟来说就如醍醐灌顶,她仰起头用力地睁了睁眼睛,挺直的肩背让她瞬间恢复了往日的神气,她伸手捏了捏脸颊,调整完表情,对季景辞笑道:“是我着相了,可能是墨姨带给我师父的旧事让我一时沉迷了,你说得对,我现在就很好,何必要自寻烦恼。”
季景辞见宋舟又神采奕奕,他的心也跟着雀跃了起来,为了不让宋舟发现,他假装在看博古架上的翡翠白玉摆件,又伸手拂了拂膝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才装作漫不经心道:“你能如此想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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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舟昨晚上做了个不可思议的噩梦,她梦见她不仅找到了亲生父母,还跟季景辞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醒来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美梦不仅过得快,还容易忘记,可是噩梦却总是清晰如刚刚发生一般,她摇了摇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才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墨柏枝一早就上青清山去守灵了,连着七日都不会回来,宋舟打开大门做生意,只一上午,便出诊了两个发热的病患,她有些奇怪,不过换季冷热变化快,她也没多想。
雨季潮湿,好不容易没了人,宋舟跟阿禾抽空给药柜里的草药重新垫油纸,突闻一阵脚步声,一个身材肥硕的中年妇人一脚迈了进来,油纸伞带起阵阵水渍,滴落在门口,她也顾不上,只朝着宋舟急道:“姓宋的,你快随我去看看我家三儿。”
阿禾见宋舟一脸蒙,探头悄悄在宋舟耳边道:“小姐,这是陈三他娘亲。”
一听是陈三,宋舟沉了脸道:“这位大婶,你莫不是不知道前几日陈三才来我这医馆闹过事。”
陈三的娘本也是个横人,可是求了几家医馆,知道是陈三生病都不愿去看,她这才来到千金堂,见宋舟也是一口拒绝,她急了,把心一横,“少废话,上次你跟你那同伙把我家三儿打个半死,现在他高烧不止,下不来床了,你要是不看好他,我就去官府告你们打死人了。”
“你......你你,那天他走的时候还好好的。”阿禾挺了挺胸脯,她其实怪害怕的,上次牢狱经历让她至今仍心有余悸。
听闻高热起不来床,宋舟却心下一动,今日已经遇上了两个这样的患者,都是莫名发热,出疹子,想起陈三的症状,宋舟放心不下还是想过去瞧一瞧,只是这一家子不好惹,还得好好说道一下。
她拿出纸笔啪啪写了一篇小字,朝陈婶子道:“我可以过去,但是先把话说明白,我去看他只出于医者本分,可不是什么打伤了他,毕竟那天是他先过来挑事,街坊邻居都可以作证,你在这上面按个手印,我就随你过去。”
陈婶子鼓了腮帮肥肉就想反驳,可是她又心疼儿子,这会儿只得先服软,伸出大拇指戳了印泥就盖了上去。
阿禾力气大,宋舟带上她以防万一,准备好药箱后她们便随了陈婶子去往陈家看陈三,这一看,宋舟才知道要出大事儿了。
第29章囤积躲什么躲,往日不是老想往上凑么……
渝州城临水而建,出入若是不走水路,便要翻过青清山那一片山脉。
陈家有五个儿子,家里劳力不少,靠着包揽码头为人卸货拉货发家,所以家境不错,虽然出了陈三这样的小瘪三,但是为了方便,普通老百姓也不会轻易得罪陈家。
陈宅有三进,不算小了,陈三不争气,被他大哥扔在了后院井房,想来要是没有陈婶子偏溺,早就被赶了出去。
宋舟跟着陈婶子一路穿过后院来到井房门口,她顺路打量了四周环境,这里不仅潮湿,还养了许多牲畜,陈婶子推开门,朝木板床上躺着的陈三大声喊道:“三儿,三儿,娘给你把大夫找来了,你咋样了?”
陈三眼皮耷拉,躺在垫了蒲草的木板床上有气无力的呻/吟着,宋舟有些不妙的预感,嘱咐阿禾戴好防护,又在口中含了苍术片方才踏了进去。
陈三前些日子去医馆闹事穿的不合身的绸衣明显是他家哥哥旧了不要的,这会儿在家就只穿了件破烂布衣,在蒲草垫上缩成一团,看起来无比可怜。
宋舟见他满面通红,之前手臂上的脓疮虽是长期好了坏坏了好,但从未大面积溃烂过,此时却一片片快连起来了。
她尝试着唤他,陈三终于睁开了眼睛,见是宋舟,他挣扎着想要躲起来,奈何有气无力,陈婶子见他还想躲,气得撸了袖子伸手一把按住了,“躲什么躲,往日不是老想往上凑么?这会儿老实点。”
陈三有些讪讪的,颇为哀怨的看了眼他娘。
没了衣袖的遮挡,宋舟一看陈婶子的手臂上也出现了一些红疹子,因为挠过,还隐隐可见抓痕,宋舟心吓一跳,“陈婶子,这几日一直是你在照顾陈三?”
陈婶子努了努嘴,差点就要骂出来:“除了我还能有谁,这不争气的人嫌狗憎,只我这为娘的不嫌弃了,也不知道我死了,他那几兄弟还愿意给他口饭吃不,这杀千刀的......”
宋舟不想听她那些废话,着急问道:“你这两日可有什么不适?你这手臂......”
陈婶子看了看,“是有些痒,呀,怎么这红疹子又多了。”
她伸手就又想去抓,宋舟吼了一声“别动”吓得她赶紧收回手,“陈婶子,我有些怀疑陈三这是疫症,而且很有可能已经传给了你,你先别慌,听我说的做。”
一听疫症,陈婶子瞪圆了眼睛,大着舌头道:“疫......疫......疫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