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翕登丹凤台之日,正巧赶的是薄家来送礼这日。如此人来人往,范翕才能逃过那些眼目,见到他心心念念的人。
丹凤日这日热闹十分。
玉纤阿清晨时就开始迎接薄家的人。薄家的人不光来送了礼,恭敬十分;同时送来了一封薄家家主的信。
薄宁是真被范翕逼得没法了。
薄宁向玉纤阿求助,说若是玉纤阿见到了公子,请公子将他的妹妹还给他。妹妹年少不懂事,恐冒犯了公子。而玉纤阿昔日曾服侍过薄家女郎,薄家女郎也不曾亏待过玉纤阿,希望玉纤阿看在这个面子上,请公子放过薄家女郎。
玉纤阿看信后,并不说话,而是将信交给一旁伸着脑袋好奇得不行的小厮梓竹。
姜女也伸长脖子好奇十分,但是姜女不识字,玉纤阿不念给她听,她只好沮丧地继续招待薄家来送礼的那些人。
梓竹看完了信,脸色古怪。
玉纤阿站在窗前,眼睛望着外面忙碌的薄家人,口上慢悠悠对梓竹说“你日后服侍的郎君,就是信中所说的公子。我从今日起,慢慢告诉你他的性情。你要一点点转变你的想法,不管你现在如何想他,三年后,你都要理解他,喜爱他,将他视作你一生中最重要的人物。”
梓竹忍不住道“可是他这样奇怪抢走了人家薄家家主的妹妹你还说他是你的爱人,他不是想背叛你吧”
玉纤阿悠声“他带走的人,恰恰是我曾服侍过的女郎。薄家上下人口众多,我曾服侍那女郎近十年。若说薄家人谁最了解我,只有那位女公子。”
梓竹“那他也不能将人带走啊。”
他跃跃欲试地分析范翕的心理“他是不是想和薄家翻脸”
玉纤阿再含笑回身看小厮“薄家昔日家主曾用掉包计带走我,让我母亲,湖阳长公主和公子的父王,昔日的周天子翻脸。并因此导致了我母家对周王朝的背叛,周天子的死亡,公子母亲的死亡。你说公子只是带走那位女郎,小小报仇一下,他已经十分善良了。”
梓竹“”
说起来很奇怪。
他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公子翕只觉得那人有病。但是玉女每每与他一分析,他就能理解公子的难处了。或许有人天生为恶,但玉女口中的公子翕,显然不是那样的。玉女口中的公子翕,一直压抑着自己心中的阴暗,他温柔良善,助人为乐,多愁善感
他是一步步被逼到今日这般病态的模样。
而玉女要求梓竹喜爱上这样的主君,日后敬重这样的主君。
梓竹托腮而叹“玉女,你说的公子和别人口中的一点都不一样。你不会是骗我的吧这种人怎么会存在呢”
“一方面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对人都不手软;另一方面心思敏感,多愁多病,细腻得简直可以对花落泪去。这样的人,真的存在,而不是你臆想的爱情,你臆想的你在他眼中与众不同”
玉纤阿肯定地回答他“公子是存在的。不是我臆想中的人。你会见到他的。你好生听我说,三年后,你一定会喜欢上他的。他是非常可爱的人。”
主仆二人在竹帘内说话,成渝在外和姜女一起手忙脚乱地收拾薄家送来的丰盛到过分的礼物。
玉纤阿见礼物似乎太多,成渝和姜女忙不过来,她便叫上梓竹,打算二人也出去帮忙。
然玉纤阿刚出去,便又来了一拨人求见玉女。
成渝立刻到了玉纤阿身边,警惕地看着这波陌生人。这波人,竟然也是来送礼的,担心玉纤阿在丹凤台中过得不好除了被公子托付的薄家,竟然还有其他人
玉纤阿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她唤来人,见了对面一面,便认出来了。玉纤阿迟疑道“是公子湛让你们来的”
管事笑眯眯地向女郎请安,这管事正是姜湛府上的管事,玉纤阿曾见过。这位管事千里迢迢,带着姜湛的一番心意来给玉纤阿送礼。看玉纤阿身形苗条婀娜,一派风流昳丽气派,管事才放了心。
管事道“我们公子想念女郎,两月前就开始为女郎备礼。公子送的礼物不太多,因女郎是来静养清修的,送太多不好。公子便只送了些洛邑的特产来,让女郎睹物思情,好记着故人。”
管事送来了送礼的册子。
玉纤阿翻看两眼,笑一下,让旁边的梓竹收了。梓竹随便看了两眼,他刚开始识字,认的字不多,但前后两份礼单一对比,他看得很明白。
这位又冒出来的公子送的礼,不过是花啊草啊玉啊木雕啊之类精致的礼物,先前公子翕托薄家送来的,却都是粟啊枕啊褥啊这样的礼物。一类如空中月,观赏而已;另一类,却是玉女真正能用到的。
两位公子的行事方向截然相反。
丹凤台环境如此清贫,两种风格的礼物,玉女更爱哪种,不言而喻。
玉纤阿却不得罪公子湛这边,只抱歉而迟疑“我未曾收到公子的信件”
管事从善如流“公子是想给女郎惊喜。”
管事迟疑看其他人“他们是”
玉纤阿心中一凛。
公子湛到底是卫天子那一派的人,她绝不能暴露这边的事。玉纤阿便柔声解释“我义父成亲,我帮他与公主结缘,了他多年心结,他才送礼给我。”
管事这才点了头,若有所思。
玉纤阿不动声色,只含笑“公子这礼我恐不好收。我昔日已与公子说清楚了,他不该还来送我礼物。”
管事早得了姜湛的吩咐,知道玉女一定会拒绝,他便笑呵呵“我们公子说了,女郎虽住在丹凤台,但仍与他有未婚夫妻之名。一日这名分不解,他便仍可一日宽待女郎。女郎若有疑问,只管问王后便是。公子言尚有三年时间,女郎一切言之过早。来日方长,公子等着女郎回去。”
管事低声“我们公子一直念着女郎。”
如此,玉纤阿便无言以对了。
男子爱慕她,锲而不舍。这便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她只好礼貌地笑一笑,让梓竹来与管事对那些礼单。
范翕换了一副面容和打扮,无法做到“人皮面具”那般真实,但起码让人一眼看去,认不出他是公子翕。他混在薄家送礼的人中,敷衍地混进去,帮忙搬一搬礼物。但他全程三心二意,心情复杂。
再登丹凤台,丹凤台已经不是他昔日住过的样子,连重新盖起的三层阁楼,都与他母亲昔日总是站在窗前眺望远方的阁楼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