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心出了汗,大脑空白。被他美色所迷,她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此时多庆幸自己戴着面具,不会被他发现。
她只狼狈地低下头,收回自己的灼热目光。
范翕便失望,皱眉轻声:“月奴,你什么都好,就是未免太女气了些。好在你看着尚年少,泉安将你从那么多人中选出,想来你必然有你的过人之处。你我都慢慢来吧,你多适应适应我,你且将你那一身的女气收一收……”
湿发贴着郎君半张俊颊,他顿一下,说:“你若是一直改不了你这身毛病,即便你再好用,我也是要将你打发掉的。”
玉纤阿羞愧答:“是。”
心中则想那我必然不要收我的“女气”了。我若是真收了,你爱我爱得不得了,日日离不了我,那我可该怎么脱身?当着你的面撕了面具,露出我的真面容么?你不得被我气疯?
是以哪怕范翕再三表示他不喜欢她那女气的做派,玉纤阿也死不悔改。
让范翕见到她就隐露不悦之色。
——
范翕也是真的对泉安挑的这个小厮很头疼。
会写字,做事细心,不用特意叮咛就能安排好一切。唯一的毛病,就是特别容易……羞涩?躲避他?
想二人相处了这么久,范翕都觉得自己一次都没有看清自己这个小厮的脸。每次月奴一晃,他还没看清,月奴就重新低下头了。
月奴毫无男子气概,每日守夜时,那睡姿……范翕每日清晨从她身边路过时,都要蹙着眉,深深一叹。
夏日这般热,月奴还穿得那么严实,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就是不肯穿薄点。
范翕有时盯着月奴发间的汗,都替她热。且范翕在军中,有时说话会重一些,他有时声音大一分,虽然月奴站在旁边没说过话,可范翕多敏感。他总能看到她瞬间僵硬,好似被他的严厉吓到一样。
范翕越来越不耐烦。
却碍于这人还算好用,他试图好好调教调教。
这日夜里,办完一天的军务,范翕坐在案前给玉纤阿写信。他说起平舆的情况,就忍不住抱怨自己身边这个好用又不好用的小厮。
月奴端着一烛台到案前,将那盏快燃尽的换掉。她跪在他身旁,手中拿着羽扇,为他轻轻驱风。
丝丝凉风从后侧袭来,范翕侧过脸,看了身后的瘦小少年一眼。
他看一下少年的身量,捏了捏眉心:“月奴,我怎觉得你这样消瘦,好似比一开始见时更加瘦了?军中吃食不好,委屈了你?”
玉纤阿柔声:“公子多虑。只是天气炎热,我没什么胃口而已。”
范翕说:“你怎这般挑食?这样不好。”
玉纤阿微微一笑,只为他摇扇驱风,她却笑而不答。心说挑食,谁又能比得上你挑食?
实则她是因要扮男儿,要束着胸,才不能多吃。她身材尚未完全长好,胸仍鼓鼓地在长大……若是她不小心吃得好了些,身量长大了些,束胸时便会痛得厉害,还不如少吃些。
范翕见她不答,唇轻轻扯了一下。他又低头给玉纤阿写信,抱怨说自己身边那胆大妄为的月奴,不知为何,竟让自己想到了玉纤阿。
因月奴有时不喜欢他的话,便只是笑,她不反驳,但也不会顺着范翕的话说。这一点,与往日总是不听范翕说话的玉纤阿何其相似。
总之……范翕有点儿想玉纤阿了……
想她的美貌,想她香香软软的身子,想她轻言细语的说话声,想她对自己的调侃……还有耳边凉凉的风,也让范翕想到玉纤阿为自己摇扇子的样子。
心中知道身后月奴在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看,然范翕心情不好,他垂下长睫,手中捏着笔,神色略有些忧郁。
玉纤阿从侧后方向看到他的愁容满面,他是这样清隽的郎君,便是愁思满满,都让人心中生怜。玉纤阿不禁倾前,问他:“公子在想什么?”
范翕幽幽地瞥她一眼,没吭气。
玉纤阿试探问:“可是……玉女?听人说,公子和玉女情投意合。”
范翕目中噙了笑,道:“你也听说了?你看我二人般配么?”
玉纤阿怔一下,斟酌着说:“玉女能得公子这样的人物怜惜,福气是极不错的。”
范翕却不悦了。他道:“我的玉儿当得世间最好的。我遇到她才是福气。”
他怔忡。
心想若他没有遇到玉纤阿,他便不知情为何物,爱为何物。他便不知何为忧,何为喜,何为辗转反侧,何为念念不忘。她那般活生生,不是自己想象出来的,世间真有如此和自己眼缘的人……
这个月奴,真不会说话。
还是要调教。
既是为了调教仆从,又是想试探月奴的本事,范翕待自己给玉纤阿写的竹简收好后,将笔和竹简向旁一递,对月奴说道:“你不是说你会写字么?写两个字我看看。”
玉纤阿心里一紧,开始想自己之前有没有在范翕面前写过字。她心里忐忑,想范翕应该是见过自己的字的……也不知自己此时会不会露馅。
为了不露馅,玉纤阿不情不愿地挪着膝盖跪过来写字时,便刻意让自己的字再丑了几分。她不知道写什么,便写了“范飞卿”三个字。
三个字才跃然纸上,玉纤阿便脸红了,觉得自己多虑了。
她本来字都是偷偷学着写的,写的就是不太好,如今还刻意将字写丑……这字就丑得不太能看了,范翕除非瞎了眼,否则绝不可能认出来这是玉纤阿的字。
范翕拧着眉。
他确实没有认出这是玉纤阿的字,因这笔字……实在是太丑了。
他本对这个月奴的身份有所怀疑,此时看了月奴这笔字,才总算愿意相信月奴出身不好。范翕沉吟着说:“这三个字……写得很有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