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晚心一怔,随即微微眯眼,目光锁住敬贤公主。
有些话当初她就对安岁禾身边的宫人说过,她并不觉着身份是衡量人的标准。是以她平时最跟偏院里的宫人们玩在一处,不觉得自己是郡主就多高人一等。可这并不代表,她会在宴会上给这些贵妇们跳舞助兴。
跟宴会无关,与观众也没甚干系,更不是她觉得舞一曲就同乐人一般,是自降身份。
只是她不愿意而已。
然而就算宁晚心不语,敬贤公主此言却太过了。
哪怕宁晚心愿意,薛皇后也不可能同意。
郡主宴席献技,说出去她这个主人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她不轻不重地看了眼敬贤公主,心中暗骂敬贤这个蠢货,唇角却勾出一个完美的笑痕。
“公主不胜酒力,玩笑而已,采菱——”
“奴婢在。”
“扶敬贤公主后殿休息,别忘了嘱咐膳房,多煮一些醒酒汤。”
薛皇后这番话并未压低声音,算是给了敬贤好大的没脸。
她这席话出来,敬贤公主长八张嘴也不敢辩驳,说皇后的不是,只能青白着脸,跟随那侍女去了。
正巧这时,那位瞧着文文弱弱的娴妃跟薛皇后致歉,说自己身子不适,想先行回宫。
她这时候站出来,不得不说,圆了敬贤公主前头折腾出的烂摊子。
薛皇后有些意外地瞧瞧她,允了。
娴妃退席,经过宁晚心身边时,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踩到了那块滚落在地的香菇。
“啊——”
只听两声尖叫,继而是杯盘碎裂的清脆响声。
前面那声尖叫是娴妃踩滑,不慎跌倒的惊叫。
后面那声属于宁晚心这天带过来的,偏院里的一位侍女,名唤青鱼。
娴妃在青鱼身边滑倒,她下意识去扶,却没想到反被一股大力拉下去,继而手上一阵尖锐的刺痛,没忍住尖叫出声。
“你没事吧?”宁晚心把青鱼扶起,目光落在她血肉模糊的手背,不由得皱了下眉头。
继而视线落在那伤了她手的东西上,眼睛微微睁大。
那是一节已经断裂的发钗。
金钿均匀,做工精致,是上上品。
一根发钗本无事,要命的是宁晚心曾见过它。
“啊……皇后娘娘,您要替妾身做主啊。”
宁晚心闭了闭眼,根本不需要听娴妃接下来说什么。
她不知晓娴妃如何得来这根发钗,由头也无非是那些个。
麻烦的是,那发钗虽然不是格外名贵,她却只在老贤王妃头上见过。
第42章责罚魏澜同皇帝请了个恩典。
两仪殿里歌舞升平,魏澜垂首侧立在御案斜后方,陪着皇帝宴请皇室在京的诸位宗亲。
原本按照皇帝的意思,只办一场家宴就够了。最后还是宗室一位登高望重的老王爷来分说:
“自陛下登基,老臣们中许多人至今尚未拜见天颜,于祖制不合。”
论辈分,皇帝着实要称这些人一句叔伯。先前开宗庙祭祖的时候也是一切从简,宗室的人只请了两位观礼,严格说来,他也确实有失礼之处。
皇帝能如何,他只能应下。但是宫宴规模仍然不大,唯直系皇亲而已。
皇帝百无聊赖地看着下头赞颂贤明的歌舞,心里实在不怎么欣赏的来。
看着看着,手不自觉撑到案上,人坐得越来越歪,另一手下意识要去果碟里抓吃的。
魏澜半撩起眼皮,手上拂尘突然换了个位置,“不经意”扫过皇帝的手。
皇帝顿时一个激灵,猛地坐直身体。
“……陛下,可有不适?”宗室一位王爷举着酒爵来到御案跟前,原本是想来一番祝词,也在皇帝面前刷个脸,偏巧撞见皇帝不太寻常的模样。
“我……”皇帝困迷糊了,想说自己没事,一旁的魏澜突然掩着面,严肃地咳了一声,皇帝便把那个“我”字咽了回去,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故作镇定地道:“朕无事,不过是看了一整日奏章,有些乏了。”
魏澜拂尘本在肩上搭着,闻言手上一拽,那拂尘扫过皇帝后背,改被他抱在身前。
皇帝于是强打精神听完老王爷絮絮叨叨的祝酒辞,点头道:“多谢王爷挂怀。”
老王爷满意归位,皇帝怨念地斜睨魏澜一眼。
刚才拂尘都扎他脖子了。
魏澜给离休递了个眼神,离休会意,替皇帝布菜,皇帝这才收了怨气。
待宫宴结束,夜幕里月上中天,映得凡间一片皎皎。
皇帝乘在御辇上,盯着月亮一阵出神,许久之后才仿佛是对走在身边的魏澜笑叹:
“小时候我以为月亮里有神女,你非说那是骗人的。”
抬龙辇的宫人向来能听闻这些秘事,为了保命,早练出心里惊涛骇浪,手上脸上却波澜不惊的本事。然则他们闻言却也不禁诧异,怎么听陛下这番话,魏大人少时竟是同陛下长在一处的,那如何……
如何会入宫,成了最下等的阉人呢。
他们越想越心惊,不敢深究,这后面的事情,怕不是他们能知道的。
魏澜冷冷扫了抬龙辇的宫人一眼,淡淡道:“陛下醉了。”
语气中警告不言而喻。
“啊,是啊,醉了。”皇帝回过神来,也暗骂自己言多必失,干脆笑着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