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愣住了。
第三个柜子里不是书,也不是写大字用的纸笔。
是一件晶莹的象牙插屏的摆件,架托是檀木制的,能闻见青檀的味道。
插屏上云月浪花,映在宁晚心眼瞳里。
她倏地扭头看向魏澜。
魏澜负手立在她身后,音色清冷,不见情绪,“你别会错意,杂家可不是特地为了你……”
他没能说下去,因为宁晚心放下插屏,起身抱住了他。
魏澜敛眸,犹豫片刻,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上次送首饰给你,你不要,杂家想……”
他想,不喜欢首饰,总有其他喜欢的东西吧。用不到晏明轩假仁假义,自己也能照顾好这个笨姑娘。
“只是碰巧得了这个物件,杂家拿着它本也无用,你喜欢,就给你罢。”
宁晚心环抱着魏澜的腰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瞳仁里都是彼此的影子。
窗外笙歌入耳,宁晚心突然凑上去。
魏澜只觉脸颊上被一个温软的东西蹭了一下。
宁晚心亲完人便退开,两手规矩地自然垂下,仿佛谁也没有她克己复礼。
她眼睛里盈着水光,却对着魏澜笑了起来。
“多谢。”
魏澜看着她明朗的笑容,默默无言。
宁晚心这日睡得早,魏澜和衣倚在床榻边闭目养神,始终警醒着周遭的动静。
酉时三刻,窗棱被人叩响三声。
魏澜骤然睁眼,回首看了眼宁晚心睡得红扑扑的脸颊,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旋即放下床幔,脚步放轻,走出门去。
咸福早等在外面,见魏澜出来,淡笑道:“事成了。”
第15章贤王魏澜弯了下唇,几不可见。……
说回端阳宴当夜,魏澜二人离开保和殿之后。
“这道酒酿芙蓉荠不错,安昭仪怀着身子,闻不了油荤,正适合这些清淡的,端过去吧。”皇帝和皇后案上菜色比底下的多两道,其中恰好就有这酒酿芙蓉荠。
元吉本垂首伺候着,闻言虽然心中一凛,却仍旧手脚麻利地拣了御案上的一碟子菜,码好送到安昭仪案上。
安昭仪受宠若惊,轻抚着腹部起身,看向皇帝时目光里盈满了情意,柔柔行礼谢恩。
皇帝怜惜她身子不适,让她不必多礼。
不单是赏菜,只说宴请群臣,照例皇帝只需携皇后一同出席即可,就是有其他妃嫔出席,也是同女眷一道落座,何时能在皇帝案下列席了。
然而皇帝就是把这份宠爱表现得正大光明,由不得人不多想。
群臣隔着长阶看不清具体情状,却都在心里暗自揣度陛下此举的深意。
很快,忠勤伯席边敬酒寒暄的人渐渐多了,谈笑声熙攘。
相比之下,晋国公这边倒是只有寥寥门生上前。
皇后仿佛没看见这一幕一样,端坐于主位微微笑着,每样菜品都尝一点,举手投足俱是贵气。
她隔着珠串垂帘看下去,偏头同皇帝小声道:“臣妾瞧了半天,吏部陶大人下位的那个就是永安侯次子吧。”
皇帝略一颔首,表示肯定,没多一句话。
皇后心里一滞,面上还是没显,评价道:“瞧着倒是个……一表人才的……”
皇帝说:“永安侯是个好的,家风也正派,嫁过去是享福的,皇后不必多心。”
皇后心中冷笑,永安侯是个好的,陆检堂可不是。享福?多心?眼睁睁看着汀兰所嫁非人,她如何不多心?那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若是皇帝提前透个口风给她,尚且有转圜的余地。汀兰那边不好办,她还动不了陆检堂吗?只是皇上似乎也料到晋国公府不会乐意,实现没流露出一点风声,当廷赐婚,打的晋国公府一个措手不及。如今婚事板上钉钉,为了汀兰的闺誉无损,皇后再不愿意也无处下手。
思及此,皇后瞬间没了胃口,轻轻搁箸。
女眷席间,薛汀兰举着银箸发了会儿呆,又放下了。
玉盘珍馐在前,却每一样入得了她的眼,有几个餐碟里的小菜摆盘还是端上来时候原封不动的样子。
女儿家的私语不消细听,尽数入她耳中。
薛汀兰隐约听见“公府”二字,深深吸入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失态。
“这杯甘露,敬薛姑娘得一门好亲。”
薛汀兰抬头看清这人,心道果然虎落平阳,连阿猫阿狗都敢跟着欺辱。
她没回答,更没接受她这杯甘露,起身径直离开。走过这位姑娘身边时,她脚下一顿,淡淡看了她一眼。
那位姑娘也是一时冲动,被她这么看了一眼,骇得退后一步。
薛汀兰心里有事,避开众人漫无目的地从保和殿后门走出去,竟也没人拦着,待回神时,已然不知走到了哪里。
她心里猛地一跳,片刻之后,竟然奇迹般地镇静下来,自嘲一笑:“也罢,我如今还怕什么?”
姐姐的皇帝丈夫忌惮他们府里,坑了她一把,公府虽然气愤,当下无可奈何,也只能认了这个亏。晋国公府还不能为一个女儿的婚事同皇帝撕破脸。
她被放弃了。薛汀兰再清楚不过。
穿过崇楼,只见临溪亭下波光粼粼,薛汀兰非但不觉畏惧,暮春入夏时候,让夜风拂面,倒也别有一般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