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在衣柜里一时也不安静,海日心慌异常,微微闭上眼睛,眼皮也在颤动。盛灿阳转过头来,看着他,捂住他的耳朵,说道:“听歌吧。”
海日轻声说道:“不敢。”
盛灿阳轻轻地笑了起来。
盛灿阳道:“那你唱吧,你不是说要给我唱你们民族的歌吗?”
海日一起开始不是很想唱,应和着这样的背景音,实在太不是时候了,可他想了想,问道:“你想听什么?”
盛灿阳:“不是很懂。”
海日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然后用蒙语唱道:“浓浓烈烈的奶酒啊——蜷在瓶里的小绵羊,兄弟朋友们痛饮吧,灌进肚子里的大老虎——我们的歌声美,嘿,喝了这一杯,干了这一杯,千万别喝醉——”
海日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他爸经常会哼这首歌,但都是在酒桌之外的时候,一边哼一边干手边的活。夏天的时候,他的汗衫紧紧地贴在肥硕结实的肉上,曲调穿过客厅,传到了海日的卧室。
盛灿阳:“好听,唱的是什么?”
“《酒歌》,”海日道,“劝酒时唱的。”
盛灿阳笑道:“酒壮怂人胆吗?”
海日没有说话,然后又起了一个头:“朦胧的迷雾中闪烁着光芒——祈祷的时候想起母亲的脸庞,坐在家中的母亲,等着儿子归来,不知疲倦地望着远方。我远方的母亲啊——”
盛灿阳听不懂海日的歌声,但看见海日忽然眼角掉了一滴眼泪,他凑过去,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揩去了。
海日忽然有些想家了。离家那么久,他从大学开始不再回家住,总觉得和一切都合不来,没想到在另一个世界里,突然开始想家了。
他妈妈一直是一个善良淳朴的女人,家里条件优渥,让她更加柔软。她对海日一直是不太理解,但包容。海日偶尔能接到她的电话,她还是会问海日有没有谈恋爱,但下一句话永远是有些卑微地说:“没关系,乖儿子开心就好。”
海日在和自我搏斗的过程中,不断地伤害自己也伤害其他人,他对周围人实在是太多不满了,周围的人不知道该怎么靠近他。
盛灿阳道:“唱的是什么?”
“《梦中的额吉》。”海日道。
“额吉是母亲的意思?”盛灿阳多少懂点,问道,“是不是想家了?”
海日没说话,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有些丢脸,他说道:“我其实还有一首拿手绝技。”
盛灿阳温柔地道:“你今天已经够让我惊艳了。”
海日却看着他,唱道:“把我心中的爱,献给你,就是我的灵魂,把歌中的歌献给你,就是我心灵之曲。把愿望中的愿望献给你,就是我那颗火热的心。就是我那颗火热的心。”
盛灿阳也看他的眼睛,海日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慢慢地留下了一行眼泪,然后低声用蒙语唱道:“把我心中的爱,献给你,就是我的灵魂,把歌中的歌献给你,就是我心灵之曲。把愿望中的愿望献给你,就是我那颗火热的心。就是我那颗火热的心。”
蒙语好像是一层密码,让他把这首情歌唱得无比缱绻动人,但是他知道盛灿阳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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