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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清欢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你说什么?我的——尸身?”
梦境里小狐明明没有死,只是重伤卧床,还有少主一直在陪着他,怎么剧情突然就生离死别了呢?
厌清欢闭了闭眼,只感觉一阵眩晕。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梦境全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而那个与他重名的“厌清欢”,也并不是巧合。
也许剑尊所谓“亡故的妻子”,就是“厌清欢”。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古木下盘根错节的虬根,深埋泥土,弯弯绕绕,不见天日——
像一只囚笼般,张着嘴等待失足之人的下坠。
厌清欢甩开他冰凉的手,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自从身体吸收元阳后,他的脑子一直昏昏沉沉的,浑身经脉酸胀难忍,脑中气旋产生强烈的排斥反应,几乎让他难以保持理智。
他现在只想离开这里。
这是“厌清欢”的桃花源,不是他的归处。他只是一只被娇生惯养长大的的小狐狸,“厌清欢”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所有人都默认他是“厌清欢”?
他们有问过他的意愿吗?
头脑愈发昏胀,四周声音如蚊蝇嗡鸣般模糊不清。
小狐狸顺着来时的回忆往外跑,却一头栽进了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中。
“欢欢——?!”
凌铵那狗男人的声音响在耳边,听得厌清欢几乎瞬间泪崩。
“欢欢,你怎么——”
玄衣劲装的男人眼眶都红了,长叹一声,长臂一揽,把小狐狸死死捂进怀里。
“罢了,找到就好,找到就好。”
几日不见,曾经剑眉星目,意气风发的青年竟然憔悴了不少,连最在意的发型乱了都顾不上打理。
厌清欢的眼泪把他前襟都打湿了,惹得凌铵揪心般疼。连这几天苦苦寻觅而不得的滔天怒火都唰一下熄灭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凌铵薅了一把狐狸脑袋,虽然眼眶仍旧余红未消,但神色已经冷静许多。
“我找遍宗门都未寻见你人影,只好私闯师尊洞府求见他老人家,没想到你竟然在这,你…惹了什么事?”
凌铵已经做好帮他开脱顶罪的准备了。
要是弄坏了什么东西,他砸灵石再买一个就是。最怕的就是欢欢惹了师尊不快,那他只好低声下气赔个不是,希望师尊能看在这表面的师徒之情上放徒媳一马。
可厌清欢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默默跟随的崔季玄终于忍不住了,嗓音酸涩道:
“师兄,阿欢他瘦了好多,你先关心关心他啊……”
“我、我没事……”厌清欢深吸一口气,强行憋住泪水,摇了摇男人的肩膀。“凌铵,没时间叙旧了,快带我走,快!”
“你想往哪走?”
谢灵逍的身影倏然出现在他们身后。一袭白衣,嗓音幽幽,眸色是全然的深紫。
“弟子参见师尊!”
“弟子参见师尊!”
凌铵心下一惊,忙拉着崔季玄单膝跪下,抬手作揖。
多年不见,师尊实力竟然更上了几个层次,威压如山,几乎要把崔季玄压趴在地。凌铵只好默默施加灵气,为他格挡压力。
“……师尊?”
紫眸剑尊歪了歪头,嗤笑一声。“未经允许,擅闯桃花源,用肮脏的手触碰我的妻子——你们还把我这个师尊放在眼里?!”
凌铵瞳孔骤缩,震声道:“妻子!?您什么时候……”
谢灵逍淡淡望了他一眼,眼神诡谲。
“欢欢与吾已有夫妻之实,怎么不能算本尊的妻呢?”
这一句话宛如惊天暴雷,在场所有人都被炸了个透。
“你闭嘴——!”厌清欢捂住发痛的心口,抖着手指向谢灵逍,脸上血色尽失:“你这个强奸犯怎么有脸说我是你妻子?你怎么敢的?!”
闻言,凌铵面色空茫了一瞬,然后毫不犹豫地挡在厌清欢身前,不可置信地质问谢灵逍:“师尊,您——”
“还需要本尊再重复一遍吗?”谢灵逍打断他,露出一抹偏执的微笑:“厌清欢是吾的人,上辈子是,这辈子…也只能是这样。”
住口啊!
厌清欢被谢灵逍气的口不择言:“凭什么?凭什么我就要听你的?我就是我自己,和什么前世今生根本没关系!你们总是把我和那个死人牵扯在一起,你问过我的意愿了吗??!”
话音未落,谢灵逍周身气势暴涨,四周草木皆被震碎,一时风起云涌,天地色变。
“不,欢欢没有死。”谢灵逍眸中流下两行血泪,凄惨瘆人。
“你就是他,他就是你。”
凌铵一手护着厌清欢,一手拔剑抵御气浪,吼道:“师尊,你疯了吗?你想让我们今日全部葬身此处??!”
“凌铵,看在往日师徒情分上,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心魔抬
', ' ')('手,凶煞环绕的邪剑应唤而来,剑指苍穹。
“放开他,然后离开这里。”
剑尊眸中凶戾一闪而过。
“否则,我决不手下留情!”
凌铵攥剑的手紧了几分。
他知道,像剑尊这等大人物向来是言出必行。
崔季玄犹豫地看着他:“师兄……”
厌清欢也附在他耳边,颤声说:“凌铵……你走吧。”
“我走,然后留你一人面对他吗?”青年深邃的眉眼忽然舒展开来,“我可不是这种渣男。”
他把厌清欢托付给崔季玄,抬手剑指谢灵逍,强烈的威压让他咬紧牙关。
“师尊隐世前曾嘱咐我,若有一日见他双眸全紫,则必有异端。本来我还不肯相信…现在看来,这位阁下……只怕你从来没想过放我们离开吧?”
他深吸一口气,做好了迎战准备。“厌清欢乃铵心悦之人,若能侥活于世,必不负卿。”
此次前来,他已打点好宗门上下,若他今日身死,自会有家族中人前来将欢欢接走。料想剑尊虽为当世最强者,只怕也抵不过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
“季玄,还不快带他离开!”
“竖子尔敢——?!”心魔震怒之下,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脚下泥土寸寸迸裂。
凌铵集中全身精力,侧身避开锋利剑气,抬手格挡于剑刃之上。
只听“叮”得一声巨响,两剑相接,狂涛如焰,灵气漫天,竟是直接将崔季玄和厌清欢震到数十丈外。
“这么些年不见,没想到你进步斐然。”心魔一剑斩出,惊叹道:“假以时日,你的修为必能企及大道。”
凌铵咬牙抵挡,虎口发麻。两人兵刃相交,刀光剑影间百招已过,达到肉眼都看不清的速度。
“可惜,你也就止步于此了。”
心魔陡然加重手中力度,邪剑桃酥发出刺耳嗡鸣,无数血色触手瞬间攀附于凌铵的赤剑之上,一时间天地昏沉,鬼泣魂哭。
凌铵只觉心口一痛,惜如珍宝的本命剑竟然“咔嚓”裂开一道口子,然后以迅雷不及耳之势碎成无数片!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心魔一拳打上他的胸口,他“哇”地呕出一口鲜血,身体不受控制般倒飞出去,一路撞开无数山林草木,直到嵌进坚固的山岩。
“轰”一声巨响,只见山岩迸裂,碎石滚滚,黄土漫天,尘沙如洪。
桃花源内一片狼藉。
江河逆流,草木倒伏。
山峦崩摧,日月同昏。
这就是至强者的战斗,胜负如同转眼云烟。
崔季玄捂住不断流血的腹部,费力地咬开传送灵符,催促厌清欢道:“阿欢,快走!”
谁知厌清欢一把将他推进阵法里,自己不断往后退去,眼神悲怆又决然。
“我不能走。我要是走了,凌铵今天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他摸了一把泪,脸上血痕鲜艳无比:“一切都因我而起,我就是最大的罪人……不就是留在剑尊身边吗?我留,我留就是了!”
崔季玄抓了抓他的背影,却只抓到一片虚无,强烈的不甘和痛苦占领了他的心神。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阵法消失的前一刻,一抹紫色魔气偷偷钻进了崔季玄虚弱的识海。
山脚下,废墟里。
凌铵浑身经脉尽断,半死不活地靠在碎石边,脸上全是血污。感知到阵法消失的那一刻,他才终于松懈下来。
“死到临头,你竟笑得出来?”心魔嗤笑一声,分神压制不断耸动的剑尊神识,耐心全然耗尽。
“你的好师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消耗灵力镇守结界,就是为了把我封在这里。他可真是用心良苦啊。可惜,你们今日都要死在此处。”
心魔不再多言,抬掌悬于凌铵天灵盖上,微微使力,就要将他斩杀于此!
谁知下一秒,一股雄浑的妖力竟然凭空出现,将他震开百丈远!
这股气息……
心魔稳住身形,眸光瞬间猩红。
“厌伏洲,你竟然敢出现在我面前??!”
太好了,他成功了。
厌清欢抹了抹嘴角留下的鲜血,努力把翻涌的血气咽回肚子。
他就知道,师尊肯定留了感应在那枚玉牌里。
千钧一发之际,他催动自身精血浇灌玉牌,果真触发了师尊留下的一抹神识,相信师尊不久就会锁定桃花源。
可下一秒,强行逆转的灵力倒灌经脉,让他本就产生排异反应的身躯不堪负重,“咚”的一声栽倒在地。
【欢欢,我好不容易挣脱了他的束缚,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桃酥隐忍的声音响彻脑海。
【你是纯灵之体,绝佳的炉鼎,只要他上你一次就会修为增加,就算你留在这里,凌铵也和废人没有区别。】
【我们之前谈好了的,只有你离开此地,去找厌伏洲,你、凌铵和真正的
', ' ')('剑尊才有得救的希望。】
没错,他早就和桃酥串通一气准备出逃。谁知凌铵和崔季玄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厌清欢摇摇晃晃站起身,吼出这辈子最大的声音。
“谢灵逍——你他妈给我听着——!”
“你要是敢杀他——!我就当场自爆——!我永远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吼完这些话,他再也撑不住了,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未等目眦欲裂的心魔赶来,他手中的邪剑竟然开始疯狂挣扎,不要命似的往他身上捅。心魔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反水,怒吼道:
“桃酥,你疯了——?!”
桃酥深深看了他一眼,在原地消失,转瞬出现在厌清欢身边。
只见他的身躯冒出红光,一瞬间乌云蔽日,万鬼哭嚎。
以此剑为祭,以生魂为引。
桃酥咬破食指,在厌清欢额头抹上一个玄妙符文。
刹那,两人所占之处裂开一黑色巨渊,渊中罡风无数,乱流万千。
就算神魂俱灭,他也要带厌清欢离开此地。
桃酥想,他答应过他的。
这是誓言。
……
他们刚消失不久,一只苍白消瘦的手硬生生撕开了结界。
来人身萦药香,眸光似血。
正是因为令牌碎裂闻讯赶来的厌伏洲。
“你真是会躲啊。要不是那个令牌,我甚至完全找不到这里。”
厌伏洲强忍心头杀气,一脚踹上白衣剑尊。
“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像条死狗一样,摆着给谁看呢?!不是非要和我抢人吗?你倒是把欢欢全须全尾的找回来啊?!”
“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桃酥竟愿意为他撕开空间乱流……”心魔喃喃自语:“那可是深渊啊,万一他们死在里面……”
“你给我闭嘴——”
厌伏洲咳出一口血,一把掐住心魔的脖子,周身隐隐有妖化的痕迹。
“现在,立刻,发动所有势力去找他们——!”
自从桃酥抱着厌清欢跳进空间裂缝,空间里罡风凛冽,如刀割刃卷,在两人肌肤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这里是深渊。乱流无数,危机四伏,你抱紧我,不要松手……】
剑灵的声音有些虚弱,就像一阵虚无缥缈的尘烟,风一吹就能散。
厌清欢被他紧紧搂在怀里,脸颊贴着少年的胸膛,即便这样,他也完全睁不开眼睛。
体内反噬的灵气翻江倒海,将他折磨得痛不欲生。为了救凌铵,他用精血强行激活令牌,使得本就斑驳的经脉雪上加霜。
剑灵知道小狐狸这种状态在深渊里撑不了太久,纵使神魂散逸、浑身剧痛,他也燃烧着魂力强行驱动自己去寻找空间裂缝最薄弱的地方。
衣衫逐渐被血浸透,化为灵消散在黑暗里。
剑灵想,在这漫长的一生里,他被厌清欢亲手锻造送给灵逍,取名为“桃酥”。又在灵逍被扔下山崖后陪他一路杀伐崭露头角。
由于杀气过多,世人皆称他为邪剑。
后来,狐族内乱,妖界大变,灵逍用他结束了厌清欢短暂的性命。借着那口心头血,他逐渐炼化出了神魂。
而灵逍以杀入道,屠尽狐族,他饮尽了余孽的鲜血,在持剑者创立宗门、追求大道的路上立下不世功名。
世人皆默认他为剑宗开山老祖的本命佩剑,可只有桃酥自己知道,厌清欢才是他的造物主,是他神魂诞生的本源,也是他梦寐以求的存在。
他们拥有相似的容貌,也本应拥有相似的性格。
但经年累月的杀戮腐蚀了剑灵澄澈的内心,持剑者一心变强、追求大道的鸿浩之志更让剑下白骨累累、堆积如山。
在漫长的岁月里,他被灵逍当做厌清欢留下的慰藉,日日夜夜睹物思人、痛彻心扉。他是他们爱情的见证者,也是他们爱情的终结者。他担着血腥的灭族骂名,也站在最高处被无数剑修仰望。
千百年过去了,这把赫赫有名的“邪剑”仍旧是一柄无主之剑。殊不知对于桃酥来说,认厌清欢为主才是他从始至终最大的心愿。
作为如此强大的剑灵,他自然可以逼迫厌清欢强行签下契约,也可以百般诱哄生性单纯的小狐狸对他敞开心扉。
但剑灵清醒地明白,他终究被谢灵逍掌控在手里。若他毫无作为,放任事态持续变差,最终只能看着厌清欢在痛苦中蹉跎余生。
这种未来,他为他感到不值。
剑灵想,曾经的厌清欢眼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他说最大的心愿就是和灵逍在一起。但时过境迁,现在失去记忆的小狐狸未必也是同样的想法。
他从一开始就错了,他不该将前世的纠葛强加到现在的欢欢身上。如果谢灵逍不能让厌清欢快乐,那么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会让小狐狸自由。
可惜,经此一劫,他再也没有机会陪在他身边了吧。
', ' ')('剑灵忍受着罡风刮骨的剧痛,在黑暗中摸索到了一线希望。
少年眼角通红,隐隐有泪光闪过。
“厌清欢,你要好好活下去,找个能让你托付终生的好道侣,别再为了那些男人受伤了……”
至于我——无足轻重、
就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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