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先急了,要不是有唐府的家丁拦着,这会儿都要冲上来了。
过去她盼妹妹争气,这孩子说不准能做个官家庶出,她便还算善待,没让邢涟挨冷受饿。当然,打一打,骂一骂,算不上什么,稚子都是要管教的。
可她那妹妹实在晦气,十几年了,屁都没争出一个,一年前还干脆消失,连养孩子的钱都不给他们。他们又不是开善堂的,难道白养一个半大男丁?
好在邢涟长得好看,从小到大没少让人惦记。那王员外至少是个正经人家,她念着往日情分,才选了王家,否则勾栏院的老鸨,能出到二百两银子买人呢!
周老爷也跟着帮腔: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知道养个孩子得花多少银子?
周夫人:你想带人走可以,得拿五百两银子!
唐乐山完全不搭理他们,仍旧笑盈盈地看着邢涟。邢涟白皙的脸色露出一丝疑惑,似乎不懂唐乐山说的话。
其实邢涟在想,此人上辈子救过他,他这辈子也救了对方,算是两清了,此人还来干什么?反倒把自己陷入如此境地。
说起来
邢涟睫毛颤了颤,转移视线,看向外面的姨母和姨丈。
此等蝼蚁,不若杀了痛快。
杀念刚生,只见唐乐山直起腰,广袖一甩,转头说道:刘伯,给钱。
邢涟::
公子!刘伯惊了,瞪大眼睛重复,您这是?
带银票了吗?唐乐山完全没犹豫,还有比把反派带在身边更安全的方法吗?
没有!
唐乐山觉得主意不错,见老管家点头,便怕周家反悔似的:周老爷,笔墨伺候吧,咱们立好字据,五百两,人归我,不得反悔。
周家人也是懵逼的状态,什么样的傻子能花五百两买人?疯了吗?
周夫人先反应过来,催促下人道:还不快去!
这可是五百两啊!错过了这个傻子,可找不到另一个了!
下人动作很快,取来笔墨,由刘伯执笔,拟了一份卖身契
主要是唐乐山不会用毛笔,也不会那些文绉绉的句子。
写完后,双方无异议,刘伯给银票,周家签字按手印,唐乐山拿走卖身契。
去吧小涟,周夫人一改愠怒,笑容可掬地说,到了唐府,听唐公子的吩咐啊!
唐乐山放了心,再次笑对邢涟:跟我走吧,咱们出去再说。
邢涟全程看他们忙碌,心里只觉可笑。几个凡人,居然妄想决定他的去留?
他手指微动,一个凡人看不见的符咒,隔空贴上姨丈的手背。姨丈毫无所觉,已经喜气洋洋地准备送走他了。
然后他什么都没说,看了唐乐山一眼,抬脚就往门口走。
唐乐山随之跟上,唐府的家丁也陆续撤出了周家。
等到周家大门在身后关上,唐乐山把卖身契递给邢涟。
邢涟再次朝他看来。
收好,别丢了。唐乐山说,要是以后他们找你耍无赖,这就是你跟他们没关系的凭证。
说完,他拍了拍门口的马车:上车,咱们回家。
唐乐山倒是挺怕邢涟脾气倔,不肯跟他走。他虽然花钱买了邢涟的人,但他的意识却还是现代人,那钱只为脱困,并不应该限制孩子的自由。所以就算有卖身契,邢涟也不是他的附属,而是一个独立的人。
劝慰的话他都想好了,如果邢涟要闹,他也有准备。
结果邢涟非常配合,思忖片刻,就上了马车。
唐乐山暗暗松了口气。
邢涟话少,一路都在沉默。唐乐山不想吓着邢涟,也一起念闭口禅。
回了唐府,下人们就纷纷被唐乐山催着动了起来。
老管家安排着,有人烧水伺候邢涟洗澡,有人去厨房做饭,他自己亲自去库房,找唐乐山当年的衣衫。
像唐府这样的人家,主人的衣衫是时换时新的。穿过的,或者做了没来及穿就小了的,就会登记入库。
下人带邢涟去梳洗时,唐乐山就边等,边捋思路。
他遇到的这个反派既然不是天生反社会,那么还是有很大可塑性的!唐乐山自己,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骨子里还是觉得,年纪小就应该上学,只要回到正常生活,加上一定的关怀,肯定能走上正路!
就让他给邢涟,送去来自社会主义的温暖吧!
等到邢涟梳洗妥当,来了正厅,饭菜已经布置好了。
原主少年时的衣衫,虽然略有旧色,但华贵的面料还是雍雅大气,穿在邢涟身上,把邢涟衬得更加漂亮。
小桃甚至惊呼:哇,小公子真好看!
唐乐山这会儿才发觉邢涟确实好看,如果放在现代,就是能靠脸出道的水平。
长成这样当什么反派?随便做个纨绔也行啊。
唐乐山笑了笑,格外温和道:坐,饿了吗,吃饭吧。
邢涟看明白了,唐乐山应该就是传说中喜欢行善的烂好人,为了他一个陌生人,又是下水,又是花钱。
这种人还不好打发,就算杀了,也只能徒增麻烦。
所以他就装一装,配合下对方,把今日糊弄过去。
思及此,邢涟说了见面后的第一句话:多谢公子搭救,银子我会还你。
不用还,唐乐山轻飘飘地带过这个话题,转而说到关键,今后你便在唐府住下吧,你是想去私塾,还是想在府里读书?我可以给你请先生。
邢涟:劳公子挂心,我日后自有打算。
唐乐山以为邢涟拘谨,毕竟环境改变,没那么容易适应。
他基于同理心,没有逼迫邢涟,而是点点头道:好,待会儿我让小桃给你收拾个房间,你暂且歇息几日,不用急着打算。
来日方长,相信唐府的安稳日子,会让孩子放下戒心,慢慢接纳自己的。
唐乐山信心十足,笑着用公筷给邢涟夹了一块肉:多吃点,你正在长身体呢,以后想吃什么都可以说,我让人给你做。
这样多好,只要邢涟不去修仙,留在人界过普通的有钱人生活,绝对不会去当反派杀人的。
问题解决了。
经过惊心动魄的一天,唐乐山睡了个好觉。
结果第二天一早,老管家就出现在门口,面露忧色道:公子,出事了。
唐乐山正坐在床边穿衣服,闻言反问:怎么了?
老管家张了张嘴,纠结道:邢小公子不见了。
啊?唐乐山猛地站起来,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老管家像牙疼似的:就是,到处都找不到人。客房是空的,被褥都没打开过,想来,是趁夜离府了。
至于怎么躲过巡逻的家丁、守夜的门禁,老管家也不知道。
唐乐山呼吸一窒,仿佛看到了血流成河的画面。好家伙,才一天,他还没开始呢,人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