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崇瞧着她还关心自己,不情不愿地“恩”了一声。
傅谨之隔着衣袖握住傅成璧,向外走去。傅成璧听着他的脚步时轻时重,直到走出仙客来,扶着她上了一匹小马。
傅谨之握住缰绳,为她牵着。
傅成璧忐忑地问:“哥,你这是要做甚么?”
“你让哥想一想。”
傅成璧就再也没说话。
不出两炷香的时间,他牵着马带傅成璧来到朱门前,两樽麒麟镇宅,牌匾上号“傅”,是傅谨之置办在鹤州城的别苑。
偶尔逢军营休沐,他也会来这里休息。
宅子不大,前后院侍奉的下人也不出十个,见了他们就喊“将军,小姐”。傅成璧见宅子雅致古朴,洒扫得十分干净。
两人一起走到大堂,正对着门,供奉着他们已故双亲的牌位。
傅成璧见到,默了一会儿,难忍神伤,跪下磕头上了三炷香。傅谨之与她同跪,轻声说:“我们一家人也算团聚一回。”
傅成璧的眼眶有些发热,听见他继续说:“其实哥一直很担心,怕你嫁过去以后,段崇却对你不好。父亲临终前将你托付给我照看,哥若是一时眼盲,看错了人,害你一生都得不到幸福,日后到了九泉之下,又有何颜面去见父亲?”
他只恐傅成璧陷得太深,日后若受了欺负也是委屈自己;抑或是离了段崇就郁郁寡欢,再难振作。他晓得自己身为兄长,不该将事情想得那么坏;可他的确应该为她的终身大事做好万全的准备。
傅成璧轻声道:“日后我若受了委屈,哥哥总会为我讨回来的,是不是?”
“当然。”傅谨之承诺道,“谁都不能欺负你。”
她眼睛坚定又认真,“他若负我,我难免要伤心一阵儿,可蛮蛮一想到还有哥哥在,就甚么也不怕了。”
“真的?”傅谨之听她说甜话,不禁弯起了眼睛。兄妹二人长得很像,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傅谨之剑眉上自有天成的风流俊俏。
傅成璧也笑,再度点了点头。
前世与李元钧之间不单单是夫妻关系,还是君臣关系,李氏和傅家有许多利害在里头,傅成璧深谙自己绝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连累兄长。
从鹿鸣台一跃而下,是她做过最决绝、却也是最傻的一件事。她不后悔自己当时的选择,却也再不会做第二次。
更何况,段崇不知强李元钧多少倍。
“哥哥放心,”傅成璧依到他的肩膀上,说,“段崇虽然不太会说好听的话,可他这次来西三郡行事,哥哥都是看在眼里的。他不是甚么坏人的。”
傅谨之淡淡地说:“你对着哥哥当然只说他好话。以后受了委屈,你要是忍气吞声,哥还能怎么办?”
“哪能呀?”傅成璧说,“再说你瞧他那个样子,像是会欺负人的么?”
“现在是挺没出息的,谁知道以后呢。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到底是千机门出来的……”
“哥,你答应过我,不再计较这些前事的。”傅成璧说。
傅谨之的确答应过,抿了抿唇没有再提。他对着父母的牌位说:“有爹娘在天上看着,他要是敢偷偷欺负你,就给他带走,让爹娘好好教他下辈子该怎么做人。”
傅成璧哭笑不得,连嗔了他几句。
傅谨之含笑看着她喜悦的样子,欣慰片刻,轻轻将她搂在怀中。
他说:“段崇虽然比我差点儿,也勉勉强强算过关。”
段崇入朝为官的功绩、风评,他皆知晓,手段雷霆,处事公正,承任六扇门和大理寺,算得上是个好官。
这次段崇在西三郡行事,先是洗清宋澜生的清白,毁了大月门半壁江山;又在雁门关和抚鼎山庄对峙时化解了兵戈交接的险境,为查清牛四等人死亡的真相前后奔波;之后他在过龙门中力压群雄,甚至找到铁骁商号来鹤州郡助阵……
没有段崇在,傅谨之腹背受敌,前有千机门,后有聂白崖,届时若那戴面具的男人当真拿蛮蛮以及整个鹤州郡做要挟,他定然是捉襟见肘,疲于应付。
段崇让他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他总有保护不了蛮蛮的时候;如果段崇可以的话,他愿意尝试着放一放手。
傅谨之说:“哥将蛮蛮交给他。他若敢负你,哥一定不会放过他。”
“好。”她眼睛一时亮晶晶的,掩藏不住喜悦和娇羞,脸上红了大半。
傅谨之希望亲事能在西三郡举行,这一点倒与段崇不谋而合。傅成璧却有些担心,“那……还用过问皇舅舅的意思么?”
“到底是要告诉一声。”也仅仅限于此了。
成璧的婚事,有他在,不需得别人再过问,纵然是皇上也不行。
“这些事,哥会处理好。”傅谨之说,“你甚么也不用管,只需养好身子,等到出嫁那天,风风光光地嫁给那姓……段崇就好。”
傅成璧笑里含羞,“好的呀。”
一切都交代好,两人就在宅子里用过早膳。因过龙门余下诸事还要傅谨之处理,故而也没停多长时间就去了府衙。
衙门的事有傅谨之和乔守臣坐镇,段崇倒是闲下来。
晌午他与齐禅说起傅谨之教了他几式傅家枪的事。齐禅揣着袖子,蹲在椅子上,一时惊奇道:“那看他这意思,就是同意了?”
段崇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睛。
“成。”齐禅嘿嘿一笑,“师父这几日就跟詹武挑个聘礼,去跟小侯爷提亲。你也想想,日后喜帖子上要写个甚么小字儿。”
大周风俗中,男女成亲前,则由夫家定好女方的小字,和黄道吉日一并用朱笔写在金折当中,交给女方家长,算作成昏的承诺。
段崇想了一会儿,说:“这事儿,我还是同成璧商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