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秋后算账了?
司徒十三忽然感觉不妙,恐怕凶多吉少。
他赶忙跪地,俯首道:“草民只是按照上头的旨意,开出可以让殿下苏醒过来的方子。至于是否采用,这不是草民所能决定的事情。”
司徒十三咬了咬牙,又继续说:“阿音这孩子小时候很是乖巧可爱,当年能救她一回,也算是善缘一场。如今看着她以身为药,老朽甚是于心不忍。若不是没有旁的法子,若不是她心甘情愿,草民亦不愿如此!”
卫瞻嗤笑了一声,道:“你怕什么?怕孤一个不高兴砍了你的人头?”
司徒十三不敢言。
卫瞻的目光在司徒十三的脑袋上扫了一圈,又说:“不过,最近的确很想杀人解闷。既然人是被你那碗药伤的,让她恢复正常也当是你的责任。你这人头先寄着,若治不好她,自己送给给孤。”
司徒十三一凛,心里五味杂陈,也不知道是逃过一劫的庆幸,还是对未来的担忧。
他说:“草民定然竭尽全力。”
“就这废话?”卫瞻一下子站起来,变得非常不耐烦。
“可暂以药浴养之!”
卫瞻一脚踹在司徒十三的肩膀,怒道:“她不能再用药不是你说过的屁话?”
第156章
司徒十三一下子栽歪倒地,他重新跪好,说:“启禀殿下,当初草民的确对她说过不能再服用药物,可为的就是防止损身。如今已经到了这一步,已……已不能再恶化。用药尚有一线生机,若再拒绝药物,恐……她会一直如此。”
卫瞻蹲下来,拉着司徒十三的衣领。
“你最好有办法。”
他阴森森地笑了。
分明是张风光霁月谪仙人的俊美容貌,脸上却挂着阴森邪戾的笑。仿佛除去了他身上最后的一丝仙气,当初的谪仙人早就跌落,又从人间狠狠跌进地狱。
当夜临睡前,卫瞻吩咐宫人按照司徒十三的方子,给霍澜音准备了药浴。
卫瞻倚靠在门边,低着头,夕阳从外面照进来,他半边身子陷在阴影里,连疲惫逃避的表情亦陷在阴影里,不被人所见。
最近一直都是卫瞻亲力亲为地照顾着霍澜音的一切,他一边心疼着一边享受着照顾霍澜音的过程。可每每帮霍澜音洗澡的时候,他总是异常煎熬。
偏偏霍澜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损了神智后,变得特别怕水,如果把她一个人放在水中,她会哭着挣扎。所以每次都是卫瞻和她一起进去,让她坐在他的腿上,她会很乖地趴在他的怀里,任由他一点点帮她擦洗。
“殿下,药浴已经准备好了。”素河走来禀告。
卫瞻从阴影里走出来,脸上带着还没来得及完全掩藏的疲惫。
霍澜音趴在桌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瓶子里的梅红。
听见脚步声,她抬起头望向门口,看见是卫瞻,她立刻开心地笑着张开双臂:“让让——”
卫瞻将一粒糖豆塞进她张开的嘴巴里。
“唔唔!”霍澜音吓了一跳,紧接着甜味儿在她唇舌间晕开,她才知道卫瞻喂了她一颗糖。
她立刻弯着眼睛笑起来,然后咔嚓咔嚓地将糖咬了吃。即使糖果很硬,霍澜音也喜欢咬着来吃。
她总是很喜欢清脆的声音。
卫瞻瞥了一眼被霍澜音扔到角落的拨浪鼓,心想拨浪鼓的声音还是不够清脆,兴许可以令匠师用玉石做一个。
一回过头,霍澜音的手几乎快要戳到卫瞻的脸上。
——这是一块糖不够,又跟他要呢。
“去洗洗就给你。”
霍澜音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哼哼唧唧地站起来,低着头用额头蹭卫瞻的手臂。
——她这不是不愿意,而是勉为其难地同意。那意思仿佛是在说我:我已经做了退步,你可得多拿几块糖来哄我才成。
往常都在温泉池中沐浴,今日霍澜音攥着卫瞻的衣角,跟进偏殿,看着木桶皱起眉。
“臭!”
卫瞻也皱着眉,浓郁的药臭味儿让他想吐。
“能不能自己洗?”卫瞻黑着脸。
霍澜音摇头,使劲儿摇头。
卫瞻觉得自己在这偏殿里多待一会儿,这脑子就要被药臭味儿熏得脑子炸开。他努力克制着暴躁,双手握住霍澜音的肩,俯下身来于她平视。
“音音,你自己乖乖在浴桶里泡一会儿,有糖,有好多糖。”卫瞻晃了晃一个湛蓝的小瓷瓶,他每次给霍澜音糖果吃都是从这个小瓷瓶里倒出糖粒。
霍澜音一看见这个瓷瓶,眼睛就亮了起来。
“嗯嗯!”她使劲儿点头。
“去。”卫瞻握着她的肩膀,将她往药浴浴桶推了推。
霍澜音回过头来,歪着小脑瓜看了卫瞻一眼,冲他扯起嘴角笑了笑,然后低着头认真地脱衣服。
药臭味儿逼得卫瞻大步退了出去,他一口气走出一段距离,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些。
他没有立刻走开,忍着恶心,听了听,直到听见偏殿里传出水声,这才离开。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