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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亦再次醒来时依旧睡在两个男人中间,他热的出了一身汗,昨晚出去的沈帜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胳膊紧紧圈着他。
前天晚上看到那个曾经用事实告诉他双性人最终下场的男孩回家有了个好结局,他总觉得心里稍微松快了些。
而且昨晚的烟火格外漂亮,漂亮的不真实。
不知怎么,他心跳依旧很快,就像昨晚在看到漫天烟火的那一刻时一样。
他的心脏在回暖。
许是因为那一整天双生子的用心让他在时隔四年,竟又有了与家人一起过年的感受。
佣人初二就重新回来上班,清理了门口一地的烟火盒子和掉落的纸片,沈亦就撑着下巴坐在门口看着,那烟花燃烧过的痕迹一点点消失。
放松下来的日子过得总是很快,由于竞标失败的事双生子去白家过年时他拒绝了,这两天白老太太总会派车来接他。
而沈酌也说到做到不再干涉他的自由,只是派了保镖跟着。
只是他没想到这次再去,竟会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刘翠莲拘谨的坐在客厅捧着茶杯,在看到他时连连站起来眼圈发红。
保镖跟司机一般跟来都守在外面没人看见,沈亦扭头看了眼老太太,白老太太就上前握了握他的手,“你养母说好久没看到你了,找到了我说安排你们见一下,好好跟她说说话。”
沈亦点点头,老太太就去了厨房给他们准备糕点。
“小亦。”刘翠莲慈爱的笑了一下。
她老了不少,因为性格强势,慈爱这种表情出现在她脸上显得有些违和,她貌似想上来牵沈亦,却被他下意识退的一步拉开了距离,女人动作一僵。
沈亦四年没见过刘翠莲,只是每逢过节都让人送东西过去,因为不跟他们见面,双生子也就由着他了。
“刘阿姨,您跟……叔叔身体还好吗?”
沈亦带着刘翠莲重新坐上沙发,他其实想问她找自己什么事。
毕竟……从他回沈家后,没事刘翠莲从来不会主动联系他。
“我们……还好。”女人欲言又止,然后道:“你呢?小亦,还好吗?”
“我很好,刘阿姨。”
生疏的对话连空气都透出了尴尬,他说完后就安静了下来,沈亦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刘翠莲这才敢打量沈亦。
从前沈亦跟在她身边时只是长得漂亮,如今的他才真正像个豪门少爷,举手投足之间尽显贵气。
她突然想起了十几年前的一天夜里,穿着名贵西装的人突然敲开了她的门,漂亮的小男孩就被牵着站在门口。
巨额抚养费让她毫不犹豫就留下了男孩,本以为会是个被宠坏的少爷,没想到男孩却意外懂事,后来她才从小孩嘴里听到他之前的生活环境。
她自己也有孩子,骤然听到这些遭遇,她当时就心疼的不行,决心好好对他。
她也做到了,十几年来除了嘴上一直遵循男人的指示告诉沈亦他不是自己亲生孩子,实际上却早就当成了自己骨血。
如果不是林朗突然生病,男人来要孩子时她或许还会想想办法。
“他不是你亲生的,你要为了一个养子而看着自己孩子被病魔折磨到死吗?”
男人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彻底击溃了她的心房。
她是个母亲。
即便知道沈亦回家会遭遇什么,她也默许了。
良心的谴责让她日夜不安,以至于连沈亦的电话她都害怕接到。
可后来的事比她想象的更加不堪。
兄弟相奸。
“小亦,想办法离开沈家吧。”
沉默多时的刘翠莲突然开口,沈亦猛的抬头,就看到女人布满褶皱的脸已经满是泪水。
不是不在意他吗?连电话都不愿意接一个,今天这又是为什么?
“刘阿姨,您——”
“小亦!离开沈家!小朗已经不需要你在沈家留下去了,”刘翠莲情绪有些失控,枯枝一般的手指抓的沈亦生疼,“小朗的事我一辈子都记得你的恩情,为了让他少些愧疚,小亦,离开沈家的两个少爷吧!”
崩溃的哭声惹的厨房的老太太都跑了出来,就看到面相凶戾的女人抖着身体状似疯狂的朝沈亦吼着,她连忙冲过去将沈亦拉到自己身后,“怎么了怎么了?”
“上次,上次小朗来看你回去后就病了,嘴里一直念叨着对不起你,小亦,我求求你好不好?妈给你跪下,你离开吧,离开这里,走的越远越好……”
女人话音刚落老太太脸色就变了,上前一把拉住刘翠莲就往外赶,“你说什么呢!我好心帮你,你跟小亦胡说什么!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小亦!走吧!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为了小朗走吧!”
刘翠莲被老太太狠狠退了出去,尖利的声音却不停的在沈亦脑袋里回荡,他呆立在原地苍白的唇都被咬出了血。
难怪,难怪今天会来见他。
', ' ')('沈亦身体晃了晃,就被老太太拉着坐在了沙发上。
老太太眼里含着泪水,心疼的不停的叫他,声音越来越焦急。
眼见老太太都要起身叫医生了,沈亦才扭头看了她一眼,轻轻唤道:“外婆……”
“小亦,小亦你怎么样?别怪外婆,我不知道她来是要说这些……”老太太哽咽了一声,将沈亦抱进怀里,“我可怜的孩子,为什么要让你遭遇这些……”
老人瘦弱的胸膛很温暖,沈亦突然想到这段时间每晚都会被热出汗,那两个人的胸膛也很暖。
沈亦主动抱住老人哭到哽咽的身体,红着眼安慰她:“外婆,别生气了,小朗身体不好,她着急。”
“好孩子,那你想走吗?”老太太拉着他,“我可以送你离开,还能保证他们再也找不到你。”
沈亦的手被她紧紧握着,他看老人心疼的眼睛,其实沈帜眉目间是有些像她的,他喃喃着,眼里闪过迷茫:“我该走了吗?我应该去哪里呢?”
刘翠莲踏出别墅区后情绪都还不稳,她来时是打车来的,别墅区基本都是私家车进出,只能走着出去。
女人穿着旧棉衣,鼻头都被冻的发红,手不停地擦着掉下来的眼泪,可根本擦不完,干脆直接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命运的不公,哭她的一腔慈母之心最终化为利器。
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声音,这会儿给她打电话的除了林朗不会有别人。
刘翠莲抹了把眼泪才摁下接听,“喂,小朗。”
“哥哥会走吗?”
刘翠莲吸了口气,“应该会的,你别想那么多,明天就跟妈去医院看病好吗?”
林朗笑了声,视线扫过一旁被血染红的纸巾,鼻腔处的鲜红跟死白的脸相称看上去有些恐怖,从沈亦见他不过一个月,他就瘦的脸颊凹陷,颧骨高高凸起,眼圈青黑如同死人。
“妈,我活不了了,别再浪费钱了,医生不是说了,潜在的排异反应已经慢慢显现出来了,换骨髓都没用,吃那些药能做什么?”
他的声音空洞而哀伤,“只可惜不能跟哥哥说,上次见他大概是最后一面了,还惹他不高兴,妈,我想哥哥,我真的好想他。”
排异反应在没药的情况下坚持不了多久,刘翠莲没忍住,又开始哭,“我回去让他来见你!”
“不要!让哥哥安心的走,这几年辛苦他了,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别让他总为了我们家留在那个让他不开心的地方。”林朗仰着头,“要是当时没让哥哥回去就好了。”
突然的排异反应跟突然的血癌一样,总是猝不及防的落在身上。
血癌时沈亦被接回去让他痛苦了这几年,如今的排异反应,他总算可以让沈亦远离那个地方。
虽然这个方法会让他痛苦,可是应该痛不了多久的吧。
他的哥哥会在另一个地方重新开始他的生活。
沈亦回庄园不久双生子就相继回来了,脸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沈帜憋不住话,上来就拉着他追问,“今天刘翠莲跟你胡说什么了?妈的,他们一家人还真是黏在你身上甩都甩不掉!”
“哥哥,你脸色不好,是她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吗?”
两个人同样的担心,沈亦这才抬起头,不知怎么,在刘翠莲开口时他没哭,老太太安慰他时他只是红了眼,此时却是绷不住了,晶莹的眼泪扑簌簌掉下,哽咽着,手却跟脑袋一起摆动,“没事……我、我真的没事,你们让我安静一下,就一下下就好,好不好?就让我一个人呆一下……”
破碎的哭声里带着无尽的祈求,沈亦湿润的睫毛和通红的鼻尖就像一根刺,扎的沈帜一下就红了眼,咬牙道:“我去找他们!”
“别去!”
沈亦拽住他,也发怒了,冲着沈帜吼道:“我就只是想一个人呆一下,就这个都不行吗?”
沈帜被他吼的呆在原地,眼睛渐渐瞪大,对着沈亦却硬生生发不出火来。
“哥哥,你这样,我们没办法放你一个人。”沈酌撑着轮椅扶手站了起来,修长的手指擦掉他脸上的泪,“哥哥,我跟沈帜已经决定好了,会所会尽快转出去,等安排好公司事务,我们就带你出去走走,地方由你定,想去多久,想去哪里都可以,好吗?”
“对!带你出去散散心,免得总有不长眼的来欺负你!”沈帜肺都气炸了,沈亦被他弄哭就算了,还敢有别人来让他哭!
沈酌瞪了他一眼,声线依旧温柔,“我们承诺过不干涉你的自由,今天的事我们也不过问,但是有什么一定要说出来,不许一个人藏起来哭。”
“你永远都不知道,你哭的时候,我们会有多心疼……”
沈亦停住了哽咽,模糊着视线抬头看他们,“可以,离开了吗?”
“可以,去哪里都行。”
沈酌心疼的圈住他,“我们都会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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