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凉索性屁股离床,用脚挪一大步,奈何没掌握好距离,坐下去时稍稍蹭到她那只手。
陆时迦的反应比祈热还大,“你小心点!”
祈凉靠着祈热的左手坐下,“哦”一句,又往回挪了一点。
祈热一眼看出他的不对劲,“想溜就说,本来就没让你们来。”
“没有!”祈凉一口否决,犹豫片刻后出声:“那个……”
“哪个?”祈热没什么耐心,直接打断了他。
祈凉张嘴硬是说不出,干脆点开手机递到她面前,把班堇发过来的消息给她看。
祈热先看见短信内容,再扫一眼上头的备注,上面规规矩矩写着班堇全名。
“没意思。”祈热嗤笑一声。
祈凉只看她眼神也知道她指的什么,他懒得解释,手机一晃,“要不要?”
“不用。”祈热一口拒绝。她只是烫了只手,眼下已经来了两个,再劳动第三个,没那个必要。
祈凉一噎,手收回来,没好气回:“不要就算了。”
祈热没再接话。一些小事上,像倒杯水,拿个东西,她喜欢使唤亲近的人,美其名曰“沟通感情”。而更复杂一些的事,她宁愿自己逞强,也懒得麻烦人。
何况她已经想好了,不就是洗头洗澡么?她一只手也行,独臂大侠杨过不还活得好好的?
她脑袋里设想的是,用袋子把伤了的手套住,免得沾上水,再搬个凳子坐花洒下,另一只手铁定就能轻轻松松把头洗好。
等到了实践,她发现自己过于天真了。单是开上一会儿热水,因为没把握好度,热水的温度逐渐升高,烫得她赶紧往后挪。躲得太急,凳子一翻,她人也跟着坐到了地上。
头发往下滴着水,衣服后领也湿了一片,她下意识要伸手把头发拨开,恰好用到那只伤手,一动,伤口处跟着一扯,痛得她低声吐出脏话。
把花洒关了后,她站着发了会儿呆。又从身后拿了只盆出来,往里面接了水重新开始洗。头发又打湿一遍,伸手去按洗发水,一用力,轻飘飘的瓶子跟着翻倒。
火气噌噌冒上来,祈热把快空了的瓶子一推,不干了。头发往后用力一甩,准备掏出手机来。
她胸脯起伏得厉害,点开手机快速翻着通讯录,找到季来烟的电话,拨了出去。
等待接通中,客厅的门被敲响了。
祈热看一眼还在嘟声的手机,朝外面喊一句,声音跟着气焰一起升高,“谁啊?”
外边没再敲,隔了两秒,是一道熟悉的声音,“祈老师,我落东西了。”
祈热听了出来,过去将门一拉,“你怎么不把脑子落在我这?”
陆时迦敏锐地察觉到她身上的低气压,低头看向她已经被湿头发洇湿了一大片的t恤,衣服粘在身上,印出一道若隐若现的痕迹,陆时迦立即别开头去。
祈热将门推开,“还要我给你找?自己进来。”说话的同时,未被接通的电话自行断了。
陆时迦跟在她身后进去,他先走到沙发旁,伸手往沙发缝里探,又趴在沙发背上检查沙发后的角落。
祈热就站在旁边,看着他把客厅转了个遍,也没找到他嘴里说的落下的东西。她忍不住笑了出来,“陆时迦,你演戏还挺认真。”
陆时迦正脸贴地往柜子底下探,闻言直起身来,“我真落东西了。”
“我管你落没落,”祈热懒得继续拆穿他,转身往洗手间走,“现在先给我过来。”
陆时迦立即起身追过去,明知故问,“你在洗头啊?”
祈热往里站了些,好腾出位置让陆时迦进来,她示意架子上的脸盆,“五分钟能搞定么?”
陆时迦还没答,祈热已经威胁:“搞不定也得搞。”
陆时迦点着头,往里挪一小步,到了她身边,打算端盆去换水,“我换热一点的。”
祈热拦住,“不用。”她弯腰低头,凑到脸盆口,单手将头发往前顺。
陆时迦伸手帮忙,“你把手放下吧,我来。”
祈热没坚持,将右手放下,搭在了架子上。
盆里的水温热,陆时迦用手捞起来几捧,贴着头发泼下去,再拿起梳子将她头发小心理顺。按了洗发液在手上,两手一搓打出泡沫,再掌心向下,片刻的迟疑后,往她头发上涂抹。
他不敢用力,甚至不敢碰到她头皮,指腹蹭着头发,一下一下打着圈。
祈热昨天就没洗头,觉得头皮痒得很,见陆时迦这小心谨慎的手法,立即抬脚踢了踢他,“你没吃饭呢?用点力!”
“哦。”陆时迦应一声,手指穿过发丝,碰到她头皮,指腹贴近,按摩似的揉着。
不过几秒,脚上又被踢了一脚,祈热压着脾性,“你就不能快点?想在这拖着时间好不去上课?没门。”
陆时迦回一句“没”,手上加快了速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洗手间太窄,伸手的姿势又别扭,他整个人都觉得不太自然。手停留在打出越来越多泡沫的头发上,视线又往下,落在祈热后脖颈上,不期然地,又见到了那道疤。
刚要开口问,身旁的人先说了话:“行了别挠了,三天没吃饭的人都比你有精神。去那边,给我冲一下。”
冲洗几遍,总算干净。
拧干头发后,祈热单手拿了干毛巾擦脸,头发已经将后脖颈遮住,陆时迦站她旁边,仍不落痕迹地扫一眼。
太好奇,索性就问了出来。
“祈老师,你脖子上那块疤是怎么来的?”
祈热擦干净脸,又去擦头发,她听了觉得奇怪,“还是很明显?我以为都看不见了。”
她看上去十分费劲,陆时迦便把毛巾接了过来,“我小时候就发现了。”
祈热略微吃惊,“什么时候?”
他站到她身后,轻手帮她擦着头发,“就你去非洲那次,回来不是去我们学校了么?你拍照的时候,我看见的。”
“你记性这么好?”祈热笑了出来,“其实你都快摸到答案了。”
陆时迦脑袋里过一遍刚才说的话,捕捉到其中一个关键词,“非洲?”
“看来你不笨啊。”祈热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反应过来。
陆时迦这回特意撩开她头发,仔细看她脖子上那道疤,“怎么弄的?”
事情过去那么久,祈热再提起来只觉得好笑。
那已经是七/八年前了,当时她上大一,在坦桑尼亚待了两个月,回国前想着买点礼物带回来,哪知道一出门就被盯上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待了这么久,最后让她碰上劫财的。本来还存了点侥幸的心理,想着自己应该不会运气那么背,至少拦住她的人看着没那么凶。
她便试图讲道理,一句问好都没说完,身后抽着烟的人直接捏了烟头往她脖子上摁,她痛得哇哇叫,紧接着又被身前的人赏了几巴掌。立刻意识到严重性,她急忙乖乖交出了钱包。
她原本列了单子要给每个人买礼物,现在钱被抢走,她只好拿着剩下最后一点买了几顶假发回来当礼物。
“我跟你讲,这些都是经验,我现在讲给你听,便宜你了。”她当笑话似的讲了出来。
没得到反应,她微微回头,才发现陆时迦皱着眉已经停了手,“怎么了?”
“你怎么总被抢……”陆时迦实在很困惑。
“估计是看我太漂亮了,”祈热开着玩笑,“在非洲被烫了一回,在比利时被枪——”她右手比出枪的样子,打算往他身上比划,一转身,脚下忽地一滑。
她惊呼出声,摔倒前一刻,右手下意识要往陆时迦身上抓,可瓷砖地实在光滑,压根不给她机会。
祈热来不及思考,以为这回要换屁股遭殃,几乎是身子往后仰的同时,腰上多出一双手,用力掐着把她往回带。
陆时迦一颗心提着,力气过猛,又被惯性带着往后倒。身后是硬硬的墙砖,“咚”一声,他背往墙上重重一撞,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祈热贴在他身前,听到他发出的声响,急得伸手往他腰上摸,“撞疼了?”
她手上还是湿的,一通乱摸后,冰凉的水珠沾到他后腰上,陆时迦又是一声吸气,脸燎原般烧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真的又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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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似乎是撞得狠了, 陆时迦声音有点哑,“没事……”他双手一松, 小心捉住她伤了手的那只胳膊, 往旁边架开一点。
祈热抬起头来,对上他视线, “你脸都疼红了,逞什么强?”
“没事……”他脸更红了,跟蚊子似的哼哼唧唧。腰上沾的是冷水, 更像是被滚烫的热水烫了一道。
想让祈热往后靠,又本能地说不出口。
祈热挣了挣手,拉了他往外走,“不早了,坐会儿就回去上课。”
到门口, 祈热松了手往阳台上走, 陆时迦隔着一两步又跟了过去。
阳台上晒几件衣服, 被风吹得全挤在了一块儿。
见祈热拿起撑衣杆,陆时迦跑过去抢到手上,“我来。”
他看着祈热的眼色, 没见她拒绝,走到了衣服底下。撑衣杆举上去, 一下将所有衣架勾住, 往上一顶,再往下收。
蓝色牛仔裤,靛蓝色的衬衫上印了几朵黄色雏菊, 红色……
陆时迦只瞟见一眼,靠外的衣架因为角度倾斜离了撑衣杆,带着上面的衣物一齐往地上落。
今年开初,季来烟给祈热送了两套内衣,大红色,说按照规矩,本命年还是得穿点红。五月份她生日,李妲姣也送了一套,买前特意跟她确认胸围,听到后气得把手里的毛绒玩具一砸,“我恨!”
这会儿掉在地上的就是李妲姣买来的那套,透明纱制,细细的蕾丝肩带,轻飘飘连同内.裤一块儿躺在地上。
陆时迦脑袋发蒙,一手拿着撑衣杆,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无意识地弯曲成拳。
祈热眼睑一低,朝地上看过去,再伸脚踢上陆时迦露出来的脚踝,“捡啊,笨手笨脚的。”
说着转身进屋,直接进了厨房,从冰箱里拿了冰水出来。咕咚咕咚喝下几口,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再出去,原本在阳台上的人走了进来,手上拿着叠好了的衣服。陆时迦低着头,看上去浑身不自在,小声问她:“放洗手间吗?”
她刚才洗了头,应该还要洗澡的。
祈热“嗯”一声,人往沙发里窝,对上墙上滴答滴答响的时钟。
秒针转不过几圈,从洗手间出来的人晃了过来。
她原本就觉得不自在,见陆时迦低着头,愈发不舒服了。她往旁边拍了拍,“过来。”
陆时迦愣了愣,很快依言在她旁边坐下,腰挺得笔直。
祈热双脚往沙发上放,调整了位置看向他,“小时候我让你给我送衣服,你是不是特不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