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1 / 2)

您和我说说话,好么?您发出一点声音吧

C不可能满足他。他就是要看蔺怀生露出破绽的样子。于是面前这个太年轻、根本经不起一点挫折的孩子,发现自己得不到关爱后,茫然地伫在原地。他没有一点办法,他的任何所谓激烈的反应,都不可能真正伤害到绑匪的身体与心,他的脆弱、柔软乃至软弱,都成为他自身可欺的悲哀。

谁都可以欺负他。

于是,这又成为他身上最迷人的地方。

男人的手没有收回来,并且在蔺怀生的眼眶周围留恋。这只手曾摧毁这只羔羊每一根纤细的痛觉神经,现在同样可以摧毁他无论失不失明的眼睛。但蔺怀生凑过去,愿意这个男人滚烫的温度真切落在自己的眼皮上。他垂着的眼睫是蝴蝶,但他把男人的手当蝴蝶,小心翼翼等他这一次栖息。他等到了他的蝴蝶,终于,他也拢住这份体温。

绑匪先生还是没说话。

但他们好像又忽然和好了。

蔺怀生轻轻抓住C的手,冲他微笑。C注视到的是他手腕的绳,反复地伸举,青年手上的伤处已然惨不忍睹。

继解开双脚的束缚后,蔺怀生又被解开了手腕的绳子。他恢复了自由。

再接下去的路,他看不见,要怎么走?

就真成了男人两指一圈,轻松握住他手腕带他走。

C把蔺怀生单独带到了另一间屋子。

蔺怀生没有方向感地走,只知道其间距离不短。或许他们所关的地方特别大,有无数个这样那样的房间,但很可惜,蔺怀生现在分辨不出它们的区别了。所以他只能想象,绑匪先生带他去了哪样的一间屋子呢?是他自己平时休息的地方吗?

但男人并没有告诉他。而在把青年带到一个小沙发坐下后,他忽然关上门就走了。

C有的是办法,来测试一个人是否胆大包天在他面前耍把戏。他不在那间屋子里,但通过设备,依然将蔺怀生的表现看得一清二楚。青年在他走后就表现出十分明显的不安,沙发带给他的不再是舒适的休憩,他背直挺挺地,臀部也几乎没挨着多少位置,整个人东张西望地找门。

后来,他更焦躁,站起来,试图去寻找把他丢在这里的C。碰椅子碰桌角,这间屋子里少得可怜的摆设全都成为他的天敌,他碰得灰头土脸,慌张失措还要顾被磕出来的疼。最后,他只能坐在地上,一点一点地靠手去摩挲地板、才能保护自己不再受伤。他摸到墙、摸到门,他用手丈量出这间屋子有多大,却没有能力逃出去。监控收声的效果不好,又或者他从来都是哭得很小声的,C坐在监控画面前,静静看了长达几个小时的默片。那个孩子的受难片。甚至他的同伴都虐待完了别的人质回来,脑袋凑近,顿时分夺了C一大半看那最可怜羔羊的位置。

C,在搞什么?

男人没应对方。

他忽然不愿意说,也不想别人明白。别人想不通他和这只羔羊之间在搞什么花样,因为这场拉力角逐的两端只牵在他和蔺怀生身上。明明有三个人质,明明有两个绑匪,但他们忽然成就了对方,成为彼此唯一的那个绑匪与人质。

视频里,青年缩在角落,他已经很久没动静了,就像死了一样。

椅子翻倒,C忽然站起来,就这样走了。

门重新被打开。

于是被关在这个盒子里的羔羊也重新复活。就在开门的一刹那,C看到蔺怀生的脊背猛地颤了一下,真的是很可爱的反应,仿佛他掌控了这个孩子所有的情绪,这个孩子从此就属于他。

因为这是羔羊,是独属于他的斯德哥尔摩患者。

C才迈进两步,对方就迈无数步。他明明之前用摔了那么多次的教训已经知道这里有如此多他的天敌,但他忽然就不管不顾了,一路这样来,一路多伤口。这个小瞎子,怎么可以把一间屋子,走出如此万水千山的样子?C觉得蔺怀生太狡猾了,太狡猾了。

他仍然去测试对方的真心,就原地等蔺怀生来。

然后这个孩子来了,是这世上最可怜也最可爱的流浪狗流浪猫,你会想抱抱他的。

C抓住蔺怀生的领子,用的力道重,蔺怀生甚至被他提得踮起脚尖。

他要打他吗?蔺怀生无法克制地浑身颤抖,他没有办法忍住,这是他觉得最恐怖的事情,他再挨一次打一定会死的,一定会死的。他很难过,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么乖了以后绑匪还是要打他,他希望绑匪先生不打他,他只能期望对方不是打他。青年把头紧紧埋起,想要埋进绑匪先生的手掌里。距离很近,蔺怀生似乎闻到了男人身上那种血腥味和硝烟味混在一起的肃杀,而对方的体温更使这种味道翻涌。

男人用有着这样气味的手掌,最后像抚摸小动物一样,顺抚蔺怀生拱起的僵直脊背。

蔺怀生明白了。

他觉得他终于和绑匪先生心意相通,他更得到了表扬。

他笑得眼泪都落出来,像最忠诚的孩子,努力贴近男人的手掌和怀抱,他不尽的嗫喏中,还有轻声的叹息。

谢谢,谢谢!

谢谢您

现在,对方也成为唯一属于他的绑匪了。

羔羊的脑袋埋在血腥气的怀抱中,才终于露出一个十分从容的笑。

第3章 斯德哥尔摩(3)

事情走向了C始料未及的方向。

他把这只羔羊单独带出来,无论照顾他、或杀死他,在羔羊的生命还未终结时,蔺怀生都成为了C身上无法撇责的存在。

C甚至在极短暂的时间内思考过,接下来要对蔺怀生怎么做。

但羔羊不需要他想,他善心善意地拯救了这个男人负累的大脑。在情绪经历大起大伏之后,蔺怀生脑海里的那根绷着的弦断了,他一下子发起了烧。

蔺怀生留在了这间屋子里。躺在并不怎么柔软的床上,他烧得晕乎乎的时候想,原来这真的是C先生的房间。于是,这害过他的桌椅床腿,陡然都变得可爱。看不见,蔺怀生就伸手,摸摸枕头,摸摸被角。

没那么乖的手指一下被男人捉住,他声音听起来并不怎么温柔。

干什么。

有他的声音,忽然整床整被子都注入了这个男人的气息。烧着的烟叶与流过的血,那些从前蔺怀生从不喜欢的味道,现在忽然给了青年满腔的痴迷与安心。

尽管看不见,蔺怀生也还是寻声去找人,笨拙地追,眼睛因为发烧红通通的,像干涸后的土地。C就难免想到这只羔羊那么爱哭的样子,也许正是因为他先前流了那么多眼泪,才折腾得人发烧。更或许,他本身就是哭瞎的。

青年像好玩一样,也牵着绑匪手不放。C很容易挣开这孩子的手,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但他的手指却落在对方眼睛,难道这就是他更重要的事吗?C开始觉得迷乱,可他没有停手。

瞎了的羔羊有一种任他予取予求的极度依恋,又弱势,毫无依仗,这是真实、平凡的现实社会中不可能出现的关系。但就在这场绑架,这间屋子,他们两个人完成了对彼此身份认知的确认。

于是,这个孩子有了种很神奇的能力。现在C越来越能够感受到。他开始违背他的原则,那么一定露出很多丑态。这与C一贯的意志相悖,让男人觉得不应该再这样下去。

可蔺怀生的狡猾在于,他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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