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儿。”
“嗯?”林鸢纳闷。
男人从长裤口袋里抽手,指尖一只毛绒绒的小发夹。
林鸢骤然愣住。
当年那只,连她自己都已经遗忘的发卡,仿佛穿过时光,又回到了那个傍晚。
他们从过山车上下来,他耐心细致地替她整理头发,然后将她一缕额发,轻轻别住。
随后微退开,翘起唇角看着她,低声道:“好了。”
林鸢看着眼前即将而立之年的男人,白色衬衣,漆黑如墨的发,除开添了两分成熟的气韵,仍和年少时一样明亮耀眼。
明明仿佛对任何事都漫不经心,却又总有游刃有余的笃定。
她看着他,喉间忽然涌起哽意。
“江随,我恨死你了。”她这样说。
“我真的,”又忽然有些说不下去,眼前被模糊的热意覆盖。她一下低头,将额头重重抵到到心口,任由眼泪流下来,咬牙道,“恨死你了……”
深深抽噎的女孩子,狠狠捶了他肋骨一拳,忿忿道:“你到底为什么,能这么讨厌啊?”
江随红着眼,抱住她,翘着唇角,任由她将这么多年来的一切,尽情发泄。
林鸢将曾经所有的委屈、不甘、怨恨,后来难言的心动、感激与犹豫,都化在这场痛快淋漓的哭泣里。
这个男人,面对她的喜欢,逃避过、拒绝过。对待她的新生活,破坏过、伤害过。
但他又不可磨灭地,在她最需要爱与尊严的青春期,妥帖地维护过她的敏感、自尊与脆弱。
又在她无数次需要支持与陪伴的软弱瞬间,坚定而有力地站在她身旁。
她之前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和他在一起。
因为那些曾经存在过的喜欢和怨恨,像缠绞在树干上的寄生植物,互相排斥,又互相吸取养分。
紧紧生长进血肉里。
她不得不承认,无论何时想起那些曾经,胸腔里的那颗心脏,依旧会又酸又软。
可人似乎只有在毫无退路的时候才会选择后悔。
就如同郑敏生病后她害怕失去。
她不想后悔,也不想江随成为她的妥协。
但这一刻,她突然觉得,或许,一切都可以过去了。
而她身后铺天的夕照,流淌开浓稠的橙黄,一如年少时,他心动得那样匆忙又决然。
江随忽然不想再等太阳落山,也不想等烟火升空。
所有的仪式,都不及兜兜转转,你我依旧站在彼此面前。
但这次,换我来问你。
于是他捧起她脸,一如她记忆中张扬恣肆的少年。
“林鸢,谈恋爱吗?和我。”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