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没多想,眸底有缱绻温柔,也有一如当初悸动时的少年青涩,低低道:“至于心动,那应该是……和你一起因为李彤云的事儿,在办公室挨完秦老师的训。”
林鸢猛然顿住。
那个夏天的傍晚,他们被班主任留到操场上都只剩蝉鸣。
无非是说,他们不该那样冲动,尤其是林鸢,小姑娘家家的,不把人打出事儿,万一自己出了事,怎么办。
俩人明白,秦老师也是为了他们好,连江随都收了平日里的散漫模样,乖得像个从不迟到早退的,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
直到秦老师,将俩人念叨得开始埋头忍笑,才气不过地扶了扶自己走错方向的汗湿刘海,叫他们:“你俩滚刀肉,走走走!赶紧回家!”
俩人憋得痛苦出了办公室,到楼梯上才忍不住笑出声。
江随也终于没好气地重重拎了拎她发尾,低眼睨道:“胆子怎么这么大?就不能等等我,也不怕吃亏。”
空旷得仿佛有回声的教学楼,台阶上,小姑娘耸肩扬了扬眉。
没立刻回答他,却开始往楼下走。
那样一个小人儿,背着半新不旧的书包,杨着笑,快乐地往楼梯下蹦跶,一下就离他老远。
她跨跳一级台阶,就念一句:“因为,一个人手里握把枪,并不是真正的勇敢。”
“勇敢是,在你还没开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注定会输,但依然义无反顾地去做,并且不管发生什么,都坚持到底。一个人很少能赢,但也总会有赢的时候。”
“小时候,我以为这话是老林说的。是他送给我的。”女孩子认真解释,“哦,老林就是我爸爸。”
“后来才晓得,那是女作家哈珀李说的。”
话落,少女突然站定,转过身。浓郁如赤金的夕晖,在她身后铺展成漫天的羽翼。
她白皙的脸庞透着蜜色的红晕,漆黑的眸子,那样明亮,那样耀眼。
台阶下,她弯起唇,扬起脸,大胆又小心地,轻声向他说:“江随,也送给你。
…………
江随没办法形容那一刻的悸动,甚至每每回想,都会觉得心脏不可抑制地怦然跃动。
那是跨越任何时间洪流,也磨灭不掉的感知与画面。
永远跃然如新。
后来的许多瞬间,江随都会想——
或许在那一刻,她的灵魂便已骄纵而出,在他眼前炽灼闪亮。
又或许从那时开始,他就已经开始无意识地,规划俩人的未来。
“阿鸢,你不知道,”他低头,半跪在她身前,小心翼翼握上她指尖,虔诚轻吻,低道,“就算站在阴影里,你也依旧耀眼。”
林鸢有那么一刹那,差点哭出来。
在他的描述中,她似乎深深地感受到了,曾经的林鸢其实并不差。
就算她家世普通,就算她不是顶漂亮,顶聪明,就连她连脾气都算不得好多,但她依旧很好,依旧值得被人喜欢。
仿佛有炙热的零星光点,散落在荆棘丛里。你能在锋利的尖刺间看见它,可伸手想触摸时,却疼得无法向前。
她甚至连“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这样的话,都没力气问出口。
但,她还是想说:“江随,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知道,年少时的林鸢,也同样值得被爱。在喜欢人的眼里,也同样熠熠生光。
只是,他们就如同两个错位的时空旅人。
她穿过岁月,发现年少时的江随,原来竟那样喜欢自己。
而年少的江随来到现在,终于勇敢说出爱意。
林鸢突然觉得,感情里最残酷的,并非一方沉溺,而一方无意,甚至并非爱而不得。
或许只是,简简单单的错过。
就如同此刻,或许他们都明白,眼前的对方,其实早已……不是他们期待的爱人。
第55章 “阿鸢,别想别人。想我……
农历新年前, 林鸢收到郑老师消息,手续已妥,只等她签证下来。
江随也不可能每时每刻跟着她, 她在上班的时候, 请个假去使馆面签, 谁也不会告诉江随。
除了又碰上旗和集贸市场那位孙经理, 来齐柏候她, 让她替他向江随求情这样莫名其妙的事情, 日子很顺利地向新年递进。
或许是知道了曾经那段暗恋,也并非自己所想的那样不堪, 或许是因为即将离开, 从此山高水遥,对即将离别的人, 总要宽容些, 林鸢对江随的情绪, 竟也平和了许多。
在江随鼓起勇气,忐忑的邀请下, 他们一起去逛街,吃饭,看电影。
似乎一对普通的, 初相识的男女, 在静谧的相处间,探寻未来交集的可能。
而江随却没有……或是说, 不敢有更近一步的动作。
甚至连林鸢买的双人爆米花, 电影结束了,都没伸手。
林鸢也是有些好笑,本能想怼他两句的性子, 又在这样平和的气氛中冒了出来,于是问他:“你是不喜欢吃甜的吗?”
江随深呼吸,挺无奈地扬了扬眉,抓了一把。
他只能慢慢试探,一点点接近。他害怕太着急,会叫她害怕,叫她抗拒,叫他们之间好不容易生起的和平气氛,重新被他打破、搞砸。
林鸢又何尝体会不到他这些情绪。
毕竟,曾经自己,不也正是这样,仿佛蒙着眼睛下台阶,每一步,都有害怕踏空的惶恐,又克制不住地想一步步试探。
江随原本还提议,让她请了今年的年假,俩人一起去她从前想去的海岛旅行。
可林鸢说,还是等天气暖和些吧。其实她不太喜欢冬天去海岛,因为从温暖的地方回来前,总有没来由的低落。
江随也没强求,细细和她说好,那等天气暖和一些,再和她一道去。
年假前的最后一个周末,他们哪里也没去,林鸢难得放下工作,倚在客厅里靠着落地窗的那一面晒太阳,翻着一本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旧小说。
阳光偏爱地抚上她脸颊,让她脸上细小的绒毛,都染上了温暖的淡金。
她低垂着长睫,懒懒散散地曲腿歪在沙发里,面容恬然又温柔,像个天使。
这样美好的画面,只叫他安心又悸动。
江随不由自主地走向她。
林鸢待的那一块,本来就造得比地平高,像是用高低错落来划分的功能区,江随走到台阶下,她循声看过去。
“阿鸢,”男人漆黑的眸子映着暖光,熠熠期冀望向她,低声问,“我们就这样,重新开始,好不好?”
林鸢看着他,没说话,弯起唇角,很轻地笑了笑,点点头。
喜悦来得急促,叫人一下子措手不及。
像潮水朝他扑来,叫他渴望又慌乱。
他只觉得,林鸢答应得太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