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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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鸢在顾淮和她说,婚期要延后时,就向宋朝欢说了会晚些去取旗袍。
于是在原定婚期的前一晚,她给顾淮打了电话。
问他:“再见一面,好吗?”
“好。”电话里,顾淮这样向她说。
谁都明白,这是好好告别的,最后一面了。
那回订完旗袍,宋朝欢就和她说过,哪天有空,过去一趟,她帮她画个适合那条旗袍的妆,再挽个头发,她要是满意,帮她拍好照片与视频,让婚礼当天跟妆的妆娘参考,弄成一样的。
她很欢喜地道了谢,只是后来,一直没有去。
所以此刻,胡桃木镜里柳眉杏腮的自己,她也是头一回见。
“真好看。”林鸢扬起笑,冲镜子里一袭旗袍,站在她身后的宋朝欢说,“谢谢你啊朝朝,但是头发,就不用挽了。”
杨梅胡同入口,浓稠的夕阳里,瘦削颀长的男人,眉目张扬,冲她弯起笑。
林鸢从没见过他穿得如此正式的模样,白衬衣,黑西装。
正式到有点局促的紧张,连笑都掩盖不了。
林鸢好笑扬唇,拢了下身上柔软的针织外套,又微张开双臂,显摆似的问他:“好看吗?”
顾淮抿着唇角,重重点了下头。
葵扇黄的软绸,在秋末的余晖里闪闪发光,衣襟和下摆上,浮绣的两枝金木犀,摇曳动人。
她是那样好看。
好看得……叫他心脏发疼。
“好看就好,”林鸢放下手,同他说,“我就想……穿给你看一下。”
眸底一烫,喉间轻滚,顾淮低声笑问她:“不冷啊?”
“还好。”林鸢笑着说,隔着外套搓了下胳膊。
突然有些无言,却又放心不下,“顾淮,黄条子它……”
“能留给我吗?”顾淮打断她,滞涩道,“我不会离开北城的。它们……也不用搬家。”
咽了一口,林鸢看着他,笑着点点头:“好。”
她暂时……是不会有家了,黄条子跟着她,也只是居无定所。而小猫这样的动物,就算胆子再大,常换环境,也会敏感,会害怕。会不再信任人。
于是她说:“谢谢。”
“跟我还说什么谢谢?”顾淮低低回她,始终漾着笑意,抬手,想揉揉她脑袋。又滞在半空,落不下手。
这样亲密的动作,好像……不合时宜了。
可下一瞬,林鸢却上前一步,微垫脚,将自己发顶放进他掌心。
顾淮鼻腔一下就酸了,眼底滚烫。
翘着唇角,用力地,往下压,揉了揉她脑袋。
终究是要收回手的。
“能……”喉间哽得他几乎有些发不了音,顿了片刻,才笑了笑,低声问她,“再抱一下吗?”
林鸢背手看着他,唇角扬起更大的弧度,没点头,没说话,却上前一步,踮起脚,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他。
他们的第一次拥抱,是他主动的。
那这最后一次……就由她来吧。
温凉的体温,隔着凉薄衣料,紧密地,又不真切地传来。
林鸢下巴磕在他肩膀上,看见北城的秋天,原来不止银杏,高耸的白蜡,也会拥有金黄的叶。
青砖黛瓦的,蜿蜒的胡同,处处晕开她最喜欢的色调。
夕晖下,今年立冬前的最后一个秋日,林鸢听见,有人这样对她说——
“阿鸢。”
“那……”他顿了下,没说再见,只极其克制又艰难地,笑哽低咽道,“我走了。”
第49章 “这样的我,也还是想被……
林鸢临时住在科创园附近的快捷酒店里, 网上和中介都看了房源信息,约了几处,环境稍好一些的, 要么远得通勤恨不得多上半天班, 要么就是价格让她下不去手。
周末中午看房回酒店, 林鸢却在大厅外遇见了江随。
酒店门口, 再次看见他, 林鸢脑子里自动冒出四个字:阴魂不散。
林鸢甚至都懒得再去问他:你又想做什么。
结果, 却是她在视若无睹经过他身边时,听他这样说:
“阿鸢, 去我那里住吧。”
“就在附近, 你以后,上下班也方便。”
林鸢都不明白, 江随这个人, 怎么能这么轻易地随时点燃她的心火。
她更不明白, 为什么江随,可以将这样的话, 说得如此理所当然。她到底凭什么,要去他那里?
见她沉默,江随解释:“你不是, 最近都在找房子吗?”
“江随, ”林鸢抬头,难以置信地问他, “到底是我先前说得不够明白, 还是不够难听?”
江随看着她,嗓音有疲惫的沙哑,努力平静道:“阿鸢, 我们能心平气和地,好好说话吗?”
林鸢真的气笑了:“那你能别这么好笑吗?”
江随深深吸了口气,开口道:“阿鸢,顾淮父母那里,我会去道歉,该我承担的责任和损失,我也会承担、会赔偿。他们要怎么怪我、骂我、惩罚我,我都会接受。除了……除了感情这件事,我不是会逃避责任的人,你清楚,不是吗?”
“至于我们两个,”江随顿了顿,语气莫名有些别扭,却还是认真地说了下去,“不管是过去,我的逃避,还是先前,我让你接受婚姻以外的感情,都是我的错,是我做得不对。我只是……希望我们能慢慢地放下过去,重新开始。”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喜欢你,那有些事,我是不是,就可以不再以朋友的立场来做?我只是……希望你过得好一点。”
“这次换我,追随你,等待你,”江随期冀地看着她,小心翼翼,低声问她,“可以吗?”
江随并非觉得,在林鸢面前认错、低头,是什么叫他难堪的事情。
他只是……从很早很早以前开始,或者说,从来都不知道,这样的感情,到底应该怎样表达。
所以此刻,即便真心实意,即便这些话,他在心底已经想了许多遍,仍觉得说起来有些难以启齿。
于是他不自然地说完后,就有些忐忑地看着她。
可这副模样落在林鸢眼里,就成了大少爷迫不得已,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于是她嘲讽一笑:“江大少爷,能说这些话,真是难为你了。但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你,立刻消失在我眼前。”
江随一怔,神色变得茫然又难堪。
“怎么了?又难受了?是不是从没人教过你,”林鸢牵着唇角,好笑似的问他,“捧出真心这种事,就要像成年人借钱一样,做好对方不会还的准备。这样真心被践踏的时候,才不会有意料之外的痛苦。江随,怎么了?你是到现在才明白吗?”
江随只觉得,那块被他剥下来的碎片,沾着附着于上的新鲜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