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了,笑着和她说,“那我们,就各自往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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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鸢拖着行李箱下楼时,看见江随又站在楼下。
天气已经很凉了,他却只在白衬衣外罩了件暗灰色的西装外套。
看见她下楼,有些小心地弯了个笑,问她:“这么晚了,去哪里?”
林鸢抬头,看着他眼里难言又克制的落寞、无措、祈盼和热切,竟然特别想笑。
江随眸底刺痛地眯了瞬眼睛。
他快要撑不下去了,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总是用这样一副,充满厌恶与嘲讽的目光看着他。
林鸢将行李箱的万向轮换了个合适的角度,看着他笑道:“恭喜你啊江随,你又做到了。”
江随心口猛然骤缩,想起他破坏她订婚的那天夜里。
她带着哭腔问他:江随,你就这么千方百计地,要证明我不值得被爱?
“我没有,阿鸢,我没有……”他仿佛穷途末路的困兽,急于解释,却见她要走,只好先伸手,紧紧攥住她手腕,“你别走,我真的从来、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我只是……”想留住你。
“能麻烦您让让吗?”林鸢打断他,用力抽了下自己胳膊,“我对您的解释没有任何兴趣,也完完全全,不想再见到你。”
江随痛苦地阖了下长睫,努力让自己的气息不要发抖才开口。
“阿鸢,从认识你到现在,我答应你的事情,哪一次没有做到?”他嗓音滞涩地问她,“我说过,他如果选择你,我就放手,可他没有做到不是吗?”
林鸢抿紧唇,漠然地看着他。
“是他没有好好珍惜你,是他没有第一时刻选择你。是他说喜欢你,想娶你,却不愿意取舍来留住你。”江随疲惫地看着她,艰难道,“你不怪他,你怪我?”
“对,”林鸢微翘着唇角点点头,“我不怪他。甚至感谢他的取舍,因为这样,才是我喜欢的顾淮。”
“江随,你或许不知道,其实我不过就希望,有个人和我毫无目的地,纯粹地相爱一场,就算是短暂的也很好。顾淮让我得到了,我已经很满足,也很快乐。”林鸢笑了笑,笃定道,“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江随深深抠住掌心,麻木地看着最爱的人站在他眼前,诉说着对别人拳拳的爱意。
林鸢盯着他,仿佛在观察对照他和顾淮的不同,片刻才又道:“我不怪他,还因为他不像你。”
江随呼吸骤然一滞。
“他从小被父母深爱着,他得到了这世上最不求回报的感情,所以他有义务回馈家庭同等的爱意和责任不是吗?如果他全然不顾地选择我,那样才不是顾淮了。”
林鸢不知道江随和父母是怎样的关系,但总是不会好的。因为从认识到现在,她从没见过他父母现身,也从没在他口中,听他提及父母任何。
江随浑身僵硬,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仿佛亲眼看着她掀开自己的铠甲,挥着利刃,攻击他浑身上下最不堪一击的伤口,却动弹不得。
又在他毫无还手之力时再次挥剑。
“我也不怪你。”林鸢望着他惨白的脸,突地笑了笑,轻描淡写道,“我恨你。”
江随窒在原地,眼里满是困顿的绝望,死死盯住她。
腿骨和额角的隐痛,漫天盖地地将他淹没,疼得他快站不住,却只能听着她继续说:
“江随,真好。你终于成了,我最讨厌的那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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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随一个人被留在原地,像株枯树般呆站了许久,直到陆靖打来电话。
一接通,未等江随开口,便劈头盖脸地骂道:“阿随,你他妈在搞什么东西?”
电话那头,没有一惯玩世不恭的敷衍,却有真空般的片刻安静。
直到陆靖听到那把熟悉的嗓子,极力克制着陌生的哭腔,缓声向他说:“哥,她恨我。”
陆靖猛地一顿,不知道他是在笑,还是在喘息。
江随低下头,抬手盖住眼,每个字节都带着窒闷的颤抖,脱力般艰声道:“她说她恨我。”
又惶然无措地,像头失了家的小兽,发出再也抑制不住的哽咽,颤声问陆靖:“她们为什么,都要恨我……”
第48章 “阿鸢,那……我走了。……
陆靖听着电话那头的哭声, 有片刻怔忡。
他从来没有,听江随这样哭过。
或是说,从没见他哭过。
有那么一刹那, 他眼前浮现起江随七八岁时, 又被江家送回来的场景。
那是爷爷临终前的当口, 江家似乎终于有了个合适的借口, 名正言顺地将人带来。
又拿出了那样的证据, 证明当年所谓的丑闻, 只是他们母亲的……匪夷所思的恶作剧。
但不知道,是不相信江家的说辞, 还是因为当年轻信了他们母亲的话, 导致江随那样随意地被送走,奶奶这次, 却是严谨了起来。
她先叫人将江随安置在外, 又通过信得过的途径, 再次验证。
而最后,终于“验明正身”的江随, 在被带到爷爷的面前时,见到的,只是一具失了温的遗体。
病房里, 呜咽与哭泣低低蔓延。
而陆靖却看见他走过来, 牵过病床上爷爷的手,握住他冰凉而粗糙的手指。
陆靖本以为, 是江随总还记得幼时那两三年, 虽然父母缺位,他也被爷爷奶奶短暂地,真心喜爱过。
却见他偏过脸, 白皙细腻的额角,不知何时添了截狰狞的疤,平静地问他:“我需要哭吗?”
陆靖一滞。
漂亮的,熟悉又陌生的
小男孩儿,冲他笑了笑,没有惧意,没有悲伤,用极其标准的普通话,漠然地对他说:“我和你们都不熟。我哭不出来。”
…………
那个时候,江随7岁,他17。
一晃眼,近20年,那个冷静地告诉他,自己哭不出来的小男孩儿,却在他面前,哭得狼狈又痛苦。
陆靖顿了片刻,向他说:“你先回来。”
不知何时停歇的哭声。
江随沉默。
“你先回来。”陆靖重复,妥协道,“我不告诉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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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庭院,除夕夜一同叙话的两个人,此刻站在铺了一地白蜡树金黄的青砖上,沉默地如同陌生人。
“阿随,你这回,过了。”还是陆靖先开了口。
“怎么了?我犯法了吗?”似乎已经平静下来的江随,微歪头看着他,蓦地笑了声,慢腾腾地问他,“顾家自己经不起查,是我的错吗?”
“你一定要这样说话吗?”陆靖盯着他,“你和林鸢,也是这样说话的吗?”
鸦雀似的长睫,蓦地轻颤,江随一下垂开眼,喉间滞涩地滚了口。
陆靖压着呼吸,吁了口,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