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江随侧转身站到她面前,将她与旁人隔开。
林鸢蜷了蜷空掉的、僵硬的手指,咽下干涸的喉头,一把扯开耳罩磕在窗口边,撑着台沿儿哑声问:“疯了?”
男人勾着唇扫了她一眼,低头,利落将弹。夹卸开。
空的。
“……”
林鸢努力深呼吸了好几次,将卡顿在一节节肋骨间的空气吸上来。捏了捏拳头,也不看他,撇开身就要走。
人却像当年在教学楼走廊里一样,被他欺身一步挡住。
手腕被人握着,江随低笑,不让她走,语气放诞:“这不是你总生气,我不知道怎么办吗。”
林鸢完全不想理他,硬扯着自己的胳膊想从他手里挣开,却被他一把拽到了隔壁射击道。
“那你报仇,”他拉过道口铁链上那把,掉转头,塞她手里,笑意轻淡,说的话却肆无忌惮,“我绝不躲,行不行?”
干燥灼。热的掌心包裹住她手背,冰凉硌人的金属挤在她手心里,又坚。硬。抵。住他心口骨肉的感觉,让林鸢头皮都麻得一痛。
林鸢不确定锁在射击道口铁链上的这把,弹。夹里是不是空的,她只知道当年来这练习,按了实。弹的,都是锁在铁链上的。
此刻神经绷到一触即断的焦灼心慌,才叫她知道,刚刚的紧张也不过如此。
“我……我不生气,不气了,你别动,你千万……”林鸢押着狂奔的心跳,滚着干燥的喉头,努力放缓语气,轻声和缓同他说,“你松手,你慢慢的,别动,放开。”
“真不气了?”江随真的没动,只微低侧头,满眼专注地问她。
“……”
我他妈还敢气吗?!能不能别发疯?!林鸢内心疯狂尖叫。
但她没说,怕这厮病得更重。
“不气了,你慢慢的,”努力干咽,“放下来,好吗?”
“真的?”
“……真的。”林鸢是彻底没脾气了。
林鸢都不知道孙经理是什么时候被秦湛和小徐送出去的,甚至都有点儿迷糊自己是怎么坐到沙发上的。
这会儿捏紧汗湿的手心,心脏还在狂跳。
她不笑孙经理没用了,她此刻腿也软得像被捶过。
她也是真的想大声问他一句:“江随你他妈是不是真的有病?!”
但她居然没那个力气。
“吓着了?”男人笑得没心没肺,走过来,低头问她。
林鸢有气无力地抬头,想瞪他,又怕他再发疯。干脆撇开眼,压着呼吸,不看他。
江随俯下。身,安抚似的和她说:“别怕,闹着玩儿呢,都空的。”末了,又没什么说服力地添了一句,“放心吧,我有分寸。”
这时候了,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语气,林鸢恨恨地不想理他,笼罩在脑袋上方的影子却矮了下来。
男人手掌撑在她沙发两侧,单膝微曲蹲到她身前,整个将她圈固住的姿态,抬头看他。
平时因为身量高,总微耷着眼皮看人的桃花眼,此刻扬着长睫,漆黑的瞳仁明亮潋滟。
“那你刚刚说不生气了。”懒洋洋的语气,竟有种耍赖的意味,低声要求,“不能骗我。”
第10章 “林鸢,你真没完了是吧……
——“不能骗我。”
林鸢微愣,心脏像被他微粝的指腹揩了把,激起一阵轻微的痛意和无法忽视的柔软。
脸孔却还是硬邦邦地板着。
她真是要怄死了。
怎么会有人疯成这样。连自己的安危都是能拿来随机开玩笑的?
但仔细想想,这人的疯病也是有迹可循。
就好比当年,明明英语好得能做第二母语,偏考试都喜欢随机碰运气。伤得英语老师每次都一脸心碎地来问他,是不是对他哪里不满意。
明知道一中那次评优有领导要来,他第二天偏顶着一头银发来学校。痞得无法无天,帅得人神共愤。掀得本来就暗潮汹涌的一帮女孩子,更是翻起阵阵热浪。惹得领导惊讶侧目,气得校长呼哧带喘。
明明可以去更好更顶尖的高校,偏说不想努力,靠数竞保送了北理。愁得年级主任唉声叹气,直言少了个囊中top2。
更别提来者不拒的群架,流水似的女友……
思绪一顿,林鸢闭了闭眼睛,越想越气。
她原以为那样的江随已经够浑,没想到远不是他的极限。
看着面前玩世不恭沈腰潘鬓的一张脸,林鸢捏了捏拳头,撑着他肩膀,猛地推了他一把,站起来居高临下,恶狠狠地说:“你下回再这样试试!”
江随没防备,或者说压根无所谓,任着她的力
道,跌坐到地上。
下回再这样。
还有下回。
行,那就是不气了。
江随也不急着站起来,就那么微曲着腿,手掌撑着身后的大理石,仰面看着她笑,伸出一只手:“站不起来,拉我一把。”
“不要,脏死了。”林鸢手一背,故意嫌弃道。
“那可不能够啊小林妹妹,”小徐在一边捧哏似的,“我早上可是趴着擦干净的。”
江随笑得胸腔微震,一手支着地,一手伸去拉住她外套袖子,讨好似的拽了拽:“待会儿一起去洗手。”
林鸢憋着那股又气又后怕的劲儿,没好气地拉了他一把。
随后也没管他站起来要去哪里,自己蹬蹬蹬地往洗手间去。
江随不紧不慢地想跟上,秦湛没怎么收力地捶了他肩一拳:“你小子!”
江随没注意,借势让了下,还是被他捶得侧退了半步。也不恼,吊儿郎当地笑。
秦湛无语,知道这小子行事毫无章法,但没想到他连自己都能拿来开玩笑。
他就能确定弹。夹里都是空的?他可没和他说过!
天知道当年跟着陆靖出任务受伤,都没想过后事的他,那一瞬心蹦得连墓碑上要刻哪句座右铭都想好了。
可看江随这没心没肺的样儿,知道说什么都没用,秦湛只能长出口气,缓了缓意犹未尽的心慌,无奈点点他:“你要真有点儿什么,我拿十个小徐赔给你哥都不够。”
小徐:“?”
“她不会。”原以为不会得到江随任何回应的秦湛一愣,看见他撩了眼林鸢走开的方向,又道,
“我谁都能不信。”仍是懒散无状的形姿,却像不可置噱,“但她不会。”
-
“哥,随儿跟那姑娘,到底怎么个意思?”等人都走了,小徐跟着秦湛重新检查每个射击道口的设备,忍不住问他。
“好奇?”秦湛低眼咬着没点的烟,手上装卸弹。夹的动作行云流水,“好奇你刚怎么不问他?”
小徐乐:“哥你这话说的。”他就算和秦湛关系好,也在陆靖手底下待过,但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哪敢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