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低声打电话,声音有些耳熟。
“和你先约好的,我已经出来了。”声音温和带笑,“你慢点,不着急。好,挂了。”
并非私密的聊天,林鸢走过去,看清人,是高一和她做了一年前后桌,高二高三又同在一个班的数学课代表路遥。
林鸢明白他是要先走了,刚想和他道个别,就见他转过身,非常正式地叫了她一声:“林鸢。”
林鸢下意识:“在。”
路遥微愣,随即恢复平常神情,轻缓笑道:“别紧张,我就是和你打个招呼。待会儿你们玩得开心,我就不去了。”
“好的好的,那,再见。”林鸢也有些好笑,想到自己刚才的样子,像极了刚去一中时跟不上进度,每回数学作业都拖拖拉拉,最后被她后桌拿笔帽轻戳戳肩,吐字规范地叫她一声“林鸢”,然后问她“好了吗”的画面。
那时候她也总像刚才那样,紧张得在他刚叫她名字时,就规规矩矩喊一声“在”。
林鸢说完,路遥却没有立刻就走,反倒说:“因为,我约了五一时相亲的女孩儿,准备晚上向她表白。”
林鸢微讶,没想到他会和自己说这些,却还是唇角漾笑,点点脑袋:“这样啊。”
“不是因为合适,而是觉得心动。”路遥像当年解数学题一样,语气严谨,表情却是轻松的,“所以明年同学聚会,我应该……不来了。”
林鸢还没来得及为他庆幸,有些不明所以:“嗯?”
路遥顿了顿,轻“嘶”了声,笑起来:“我觉得……你也有我这样的想法。”
林鸢蓦地了然。
高中三年,林鸢一直觉得路遥是比她还独的存在,满心满眼只有学习,数学更甚。
当年高考出分后,填志愿时回校参加指导会,林鸢知道他所有志愿都填的数学系,如今读研依旧是,往后大抵也是走科研方向,对这样早没了当初少年意气的同学聚会,大概也已兴致缺缺。
“那……”林鸢不知道该给他怎样的祝福,最后抬手在身前竖起两个大拇指,像他们当年校园会时讨论的庆祝动作,真心实意道,“祝你成功!”
“好。
“路遥扬起笑弧,语速有些慢,“谢谢你,林鸢。”
最后冲她点点头,转过身。
许多人年少时,或许都有个熟悉却不可及的背影。像青春赋予的成长的礼物。
礼盒里的秘密迷惘、酸涩,也甜蜜。
不是所有的礼物都非要拆开,怀抱礼物时的欣喜,已足够有意义。
送走学委,林鸢想了想,往餐厅去。
她刚刚来洗手间没拿包,这会儿回去拿,顺便打声招呼,干脆说她还有事也要先走好了。
却冷不丁闻到一阵,夹杂着烟草味的木质甜香。
是江随,侧身站在路灯下抽烟。
细白烟身,夹在他修长微屈的指骨间。一点猩红被他抬至唇边,在昏暗里忽明忽灭。
他头发有些长了,微低头去凑烟嘴时,一缕额发耷拉到眉骨上。头顶路灯拓下一片昏影,像博物馆打在雕塑上的光。
即便不言语,依旧是令人神往的存在。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就看见她了,他虽未抬头,却将未燃完的半截烟抵到垃圾桶白色的石英石里捻灭,向她走来。
“道完别了?”他声音懒洋洋的,有轻微的游离感,像浮起的青烟。
林鸢看了他一眼,还是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那股沾了烟草味的木质清香来源何处终于明了。
江随看着她,蓦地低笑了声,语气多了几分玩味:“终于知道关心我了?”
“……”林鸢无语地都想抽一抽嘴角,低念了一句“神经”就想走。
江随不说话,抬手,勾住一缕她披在肩骨上的头发,指尖微绕,缠了一圈。
突然间的拉扯感,林鸢下意识抬手捂住发根,半回头低声质问:“江随你干嘛呢?有病啊?”
“急什么?”男人抬了抬眉,尾音拖得像问句,“刚不是挺能聊。”
指节微张,那缕黑发自然垂落,发尾带了点儿余温,荡过她锁骨。
林鸢被搔得有些痒,快速拿指背蹭了下,诡异的触感让她有些羞恼,又觉莫名其妙。
她和路遥聊什么了就挺能聊?高中三年和今天加起来的话,还比不上她骂江随“有病”来得多。
江随视线在她一闪而过的小动作上停了一瞬,像是知道她下一秒就要发火一样,淡淡道:“我都不知道她会来。”
又是突如其来的一句解释。
林鸢绷紧的神经,没出息地有一瞬松动,又强迫自己重新拉紧。
她干脆转过身,抬头盯着江随,没给他刚才那句回应,只一副“聊,你聊,我看你要和我聊什么”的强硬表情。
微抬眉,江随的散漫劲儿又回来,语气欠揍地说:“那天怕你又生气,我都没好意思说,你的眼光真是……”
林鸢瞪大眼睛,满瞳孔“你敢说下去我就敢跳起来打人”的威胁。
江随盯着她的架势舔了舔上唇,话音里含着笑,戏谑般:“还不如那路……路什么来着?就刚那个,我们班数学课代表。”
“路遥。”林鸢无语。好歹高一就在他们后排,连人名字都不记得。
哦,对,还有她眼光差。那可不,眼光好能看上你吗?
“记得挺熟啊,”江随笑了笑,盯着她,“有想法儿?”
林鸢一滞,都震惊了:“你没听见他说,待会儿约了人家女孩子要表白吗?”
“那不是还没表白么。”江随无所谓道。仿佛只要她愿意开这个口,路遥就会答应,她就可以横刀夺爱一样。
林鸢只觉得心脏一闷,又被胸腔里蓦地滚起的一团火燎过。
一时竟不知道,是该为他对自己的情感问题操心而难过,还是因为他对男女之间的事,没有一点道德底线而愤然。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来者不拒吗?”她突然开口,呛了他一句。又用力捏了捏手指头,干脆挑开毕业时那点龃龉,语气不善道,“再说了,我有想法就有用了吗?”
林鸢微顿,喉间干咽,自嘲般,“毕竟谁会看得上我啊,是吧?江大少爷,陆二公子?”
似有一瞬怔愣,江随嘴角笑意淡了两分,垂睑盯着她。
片刻后,仿佛终于回忆起那天俩人争执的场景,他唇角又漫不经心翘起,薄薄的眼睑上下缓耷,仍是那副闲适懒散的语气:“别冤枉我,我原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林鸢微眯了瞬眼,眼底没来由地一热。
肉里那根刺,像有人瞧着新鲜,捻着指尖,往深处轻轻一转。
原来妄图用自贬引起对方在意的时候,就已经是在自找难堪。
原来对她来说耿耿于怀,反复自我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