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随抬眸打量眼前的男人,他手里举着一块纸牌,上面用红色油漆放大写道——魔鬼医生,杀人偿命。
像是血的哀叫。
他脸上的表情有哀伤,但更多的是失去去亲人的愤怒,浑身散发着一种偏执的阴森感。
医患关系,是医院最常见,也最难调解的关系。
“还没到上班时间。”许随回答。
说完后,许随插着口袋正打算与这位中年男人擦肩而过,不料对方截住许随的手臂,明显是被她冷淡的态度激怒:“你他妈什么意思?”
“就是两天前,在你们医院,我老娘活生生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我他妈白天蹲晚上蹲,都没见着人,那姓沈的不会藏起来了吧,你们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
中年男人拉扯着她向前,许随一个踉跄被撞到墙壁,吃痛得直皱眉,他攥得越来越用力,语气激动:“你们都要给老子偿命!”
“医生不就是救人的吗?你们这叫失职懂吗?一群废物!”
“以沈林清为首,他就是杀人狂魔!”
“我没妈了!”
经过的护士吓得尖叫一声,立刻叫来保安和同事,将两人分开。许随被中年男人晃了十分钟左右,一阵反胃,人都快被晃吐了。
许随被拉在保安身后,在中年男人大肆辱骂医务人员,问候他们祖宗全家,激得面红耳赤时,她终于开口:
“你母亲半个月前入住普仁医院,因家属隐瞒患者病史,导致医生进行错误诊断,在造成错误后医生重新制定方案并尽力救治,但患者病情过重,两天前病发抢救无效而去世。”
许随的声音始终不冷不淡,似在阐述一件事:“医生有尽全力救人的责任和义务,但没有赔命这一项。”
“节哀。”许随收回从他身上视线,插着口袋离开了医院走廊。
许随满身疲惫,直接回办公室补了个觉,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梦里那位病患家属的脸与封存记忆里的几张脸重合。
那一家人高高在上地看着她和许母,语气谴责又充满怨恨:
“你爸这叫失职,懂吗?”
许随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后背出了一身冷汗。直到听到周围同事细碎的聊天声,她的思绪才渐渐回笼,原来现在是早上八点,新的一天已经来临。
许随匆忙吃了个早餐后出去填班表,却没想到在在走廊碰见了一直带着自己的老师,张主任。
“小许,刚值完夜班啊?”对方问她。
“对,”许随点头,看着主任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便主动问,“老师,您有什么事吗?”
“你今天早上的言论啊,都传到我这来了,怎么还直接跟病患家属杠起来了呢?”主任犹豫了一会儿,换了个语气,“不要刺激到他,尤其是现在医患关系这么紧张的时候。”
“好,我知道了,谢谢老师。”许随说道。
主任走后,许随双手插在衣兜里,边朝前走边想,估计老师后半句话还没说出来,想再提她没有作为医生的悲悯之心的事吧。
可许随不后悔昨晚跟病患家属讲出真正的事实,也不害怕对方蓄意报复。
因为他们没失职,作为医生已经尽了全力。
次日下午,许随坐诊外科门诊部,她坐在电脑前,用鼠标拉病人预约约页面和时间点,她一目十行,眼睛掠过网页,在看到某个名字时,视线怔住。
周京泽,28周岁,预约时间4点30 ~5:00。
他怎么来了?
许随正暗自思忖着,门口传来一阵声响,何护士抱着一叠病例本,收回敲门的手,说道:“许医生,要开始啦。”
“好。”许随声音温软。
许随坐在办公桌前,耐心又负责地接待了一位又一位的病人。她低着头,碎发掉到额前,伸手勾了一下,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
“进。”许随开口。
说完她抬头,看见周京泽出现在眼前,臂搏弯里挂着一件松垮的外套,眼睑微耷着,还是那双漆黑狭长的眼眸,好像少了一点光,但他还是冲许随挑了一下唇角。
许随心口缩了一下,她移开视线,问道:“哪里不舒服?”
“前几天在基地修飞机,后背被零件砸了一下。”周京泽语气轻描淡写。
许随点了点头,表示知晓,她为周京泽检查了一下伤势,万幸是皮外伤,她给他开了一张药单,递过去:
“去窗口排队拿药,再回来,给你说一下使用事项。”
“嗯,谢谢医生。”周京泽声音透着客气和规矩。
人走后,那股侵略的,凛冽的气息也随之消失在空气里。许随呼了一口气,头脑勺靠在椅背上,只觉得胸口窒了一下,有些呼吸不过来。
许随低下头继续写着病例报告,写错了一个字正要划掉时,一道阴影笼罩在桌前,她以为是周京泽回来了,头也没抬,问道:
“这么快回来了?”
无人应答,许随隐隐觉得不对劲,正要拉开抽屉去拿里面的手机时,对方迅速劈了她的手掌一下,许随吃痛皱眉。
人还没反应过来,对方一把将许随从凳子上拉了起来,整个人钳制住她,右手拿出一把水果刀抵在她喉咙住。
“你干什么?”许随语气冷静,神色一点儿也不惊慌。
但其实只有她知道,掌心已经出了一层汗。
男人冷哼一声,一字一句地开口,语气阴狠:“当然是让你给我老娘陪葬。”
男人是个光头,穿着一件破旧的蓝色羽绒服,身体强壮,许随被他钳制住一点都动弹不得。
“给老子把门反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