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湘正在屋外阳光下缝制衣衫,听见贤妃喊她,立刻赶来,一叠声的虚寒问候,贤妃则笑着:“我不渴也不饿,就想你在身边说说话。”
湘湘则不敢正视贤妃,明明贤妃根本看不见她,她也少了几分底气,她早晨把自己的决心告诉了贤妃,贤妃却道:“这话你要对晦儿去说,我说什么对你们都不公平,将来一辈子的人生,是你们俩互相依偎,到底要过怎么样的日子,不该由我来决定。”
湘湘当时问,贤妃明明曾经期许齐晦能保有皇子身份,可见是希望儿子能有一番作为,贤妃竟道:“那时候没有你呀。”
这一句话,更让湘湘觉得自己的出现,改变了齐晦的人生。她说她不想成为齐晦的抱负,不想阻碍齐晦的人生。
贤妃却道:“人生哪有什么对错,哪有什么高贵低贱之分,好好地为自己活着,就足够了。”
湘湘觉得自己没能从娘娘这里获得肯定的支持,也不能真正领会贤妃话中的意思,她陷入了自我矛盾中,带着一分自卑敢地,认为贤妃的话语里,依旧有多儿子的期望。既然是她出现,改变了齐晦,那问题必然都在她的身上。
方才的谈话,已贤妃的疲倦而结束,此刻娘娘再次清醒,看着病重之人的虚弱,湘湘实在不忍心再纠缠这件事,没想到娘娘主动问:“湘湘,背负那些理想,未来会很辛苦,你真的愿意吗?”
湘湘眼神一亮,连连点头,可惜贤妃看不见的,她赶紧出声:“娘娘我不怕,我愿意和他一起去面对,只是……”
湘湘的声音弱气了几分,话也没说完,贤妃意识到,却反欣慰地笑,问她:“你自卑自己什么都不懂是吗,那肯不肯跟我学呀?只是我在这里呆了二十年,外面的事都从晦儿口中知道,能教给你的实在有限。”
“您肯教我吗?”
“但是揠苗助长,只会白费功夫,你不能心急,要慢慢来。”贤妃温和地说,“最最重要的事,你要和晦儿心意相通,你们若在这件事上意见相悖,你也无心好好学。在此之前,你和晦儿说明白,然后我们再开始。”
湘湘道:“我会好好和他说的。”
可知儿莫若母,贤妃笑:“只怕,有些难。”
☆、105轻云蔽月
“难?”湘湘更加迷茫,她以为和贤妃先商量,能更有底气地面对齐晦,事实却完全相反。
“可这是你的心意,孩子。”贤妃满心安慰道,“能互相为对方如此思虑周全,是你们各自的福气,你好好去和晦儿说,你们谁也没有错,就看谁能让一步。两条路都是最好的路,不会走错,只看能不能走得更幸福。好孩子,别胡思乱想,你不是说要和晦儿共同面对将来,眼下这一个问题,就被难倒了吗?”
湘湘恍然道:“可不是,我连这事儿都做不好,还谈什么将来,齐晦也会笑我。”她振作精神,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终于又露出笑容,“娘娘您等着,我一定会说服他的。”
贤妃只笑道:“怎么都好,怎么都好。”
而湘湘想起一件事来,谨慎地对贤妃道:“娘娘,您不用再委托医女为我打听静美人的消息,万一照顾她的太医传过去,说有人在打听她,她若想起我来找过来,不知会不会有麻烦。我是狠了心不再管了,她一门心思在那条路上走下去,我已经赶不上去拦住她了。反正她的伤慢慢好了,不会有别的事了。娘娘,我下定……”
贤妃伸手拦住了她,“不要随随便便说下决心的话,人情世故反复无常,你将来若反悔,本是心存善意、顾念旧情,却又将成为当时当刻心中的负担,何必呢?随遇而安,你有分寸,我和晦儿都明白。湘湘,人活着,但求问心无愧。”
湘湘这辈子活到现在,师傅只教跳舞的本事,只教哄客人高兴的话,她自己看透世事参悟的道理,也仅仅为求生存。到了贤妃身边,耳濡目染看她对待世事的态度,所谓的豁达从容,不是一句话一个眼神那么容易,包含着许许多多的人生奥义,每次听贤妃说话,她都能感觉到娘娘周身高贵的气势。她看不见,却反而把世事比任何人都看得透。
“您这是不是,已经在教我道理了?”湘湘恬然笑,轻轻给了贤妃一个拥抱,贤妃愣了愣,湘湘这孩子淳朴自然,高兴了常常直接用肢体接触来表达她的心情,这是在皇家在贵族门第中绝不会遇到的事,他们恪守礼教,点头微笑都是奢侈,却淡薄了人情。这样的温暖,只有湘湘会毫不吝啬地分享给身边的人。
“娘娘,我真喜欢您。”湘湘没敢在贤妃身上用力气,可抱着她,总是幻想自己也有母亲。
“那你……”贤妃心头一热,差点把那句话说出来,她想听湘湘喊一声娘,少一个字,就真是她儿媳妇了。可担心吓着湘湘,现在他们母子,明明什么都给不了人家,她改了口,欣然道,“那你要做好准备,回头我开始教你那些你从没听说过的事,可是很严厉的。我失明前给晦儿启蒙,他可天天挨揍呢。”
“您若有力气揍我,天天挨打我也乐意。”湘湘搀扶贤妃躺好,真心道,“娘娘,齐晦说您娘家的人一定会来找,您保重身子,咱们一起等,请千万保重身子。”
可贤妃轻轻摸过湘湘的发丝,只笑而不语。
待正午时,湘湘照顾贤妃用午膳,说起齐晦在外头不知有没有东西吃,湘湘说他们今天要把两个婴儿送去离京城远一些的地方,贤妃却憧憬起了湘湘将来生儿育女,她靠在床头甜蜜地笑着,湘湘看得莫名其妙,却又好像能领会一些,微微红着脸,不敢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