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皇后丧子剧痛之下,也不敢忘记孝顺婆婆,弘历心中虽喜,可更心疼安颐的不容易。
“你们往后,要更加用心照顾皇后。”弘历道,目光掠在宝珍身后娇小眼生的宫女身上,他已不记得方才在长春宫撞倒宫女的事,只是问,“你是新来的?”
天威之下,红颜已吓得咽喉发堵,努力克制着才不让自己颤抖,她还记得皇帝方才的话,记得那小太监说,皇帝免了她的死罪。
宝珍猜想红颜发傻,刚想替她回答,不了红颜竟出声:“奴婢新到皇后娘娘身边,请皇上放心,奴婢必定一心一意照顾皇后娘娘。”
弘历无声地点了点头,一摆手,圣驾再次往宁寿宫去。红颜伏在地上,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身边的宝珍忽然爬了起来,什么也没说,丢下她就走开了。
第7章 宫里的人不可信
宝珍不知去了什么地方,没人叫红颜起身,她一时不明白自己能不能起来,稍稍抬头看,便见皇帝离去的路上,宝珍正站在路边与一个太监说话。
那人的服色与普通小太监不同,是跟在吴总管身边有体面的人,宫里的太监宫女都分三六九等,她魏红颜如今在皇后身边当差,也比寻常人体面许多。
可是宝珍与那人说话,却满脸让人看着发瘆的笑容。红颜再傻也明白,伺候圣驾往宁寿宫去,能在半途留下来与人说话,必然是上头的意思,可这是皇帝的意思还是吴总管,难道是要悄悄交代宝珍姑姑什么话?
红颜见他们要分开,忙垂首继续伏着,她记得宝珍方才在长春宫后院对自己说的话,说之前皇后娘娘身边的人不可靠,说她们不仅要伺候主子,还要为她提防小人。可不知怎么,宝珍对那太监一脸的谄媚,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走吧,娘娘等着我们回话呢。”宝珍回来,喊起地上的红颜,更满不在乎地说,“往后这种事多了去的,且不说遇见皇上,咱们虽是娘娘的人,毕竟是宫里的奴才,而娘娘也不喜欢我们在外头招摇,将来便是在路上遇见个小答应或官女子,你也要以礼相待。记着了?”
红颜爬起来,掸一掸裙上的灰尘,连声答应着,宝珍往前走,口中自言自语:“你胆子也不小,万岁爷问你话,你倒是敢答。既然如此,往后在娘娘面前可别扭扭捏捏,瞧着怪烦人。”
宝珍说什么,红颜便应什么,一路走回长春宫,冗长的宫道,仿佛看不到尽头。她并不知将来的日子会怎么样,可方才她当面许诺皇帝,会一心一意照顾皇后,那至少这件事,她要用尽全力做好。
这天夜里,因红颜算正式到皇后身边当差,宝珍带着她去内务府找了魏清泰,魏清泰自然少不得谢了宝珍许多好处,宝珍懂人情,便让她们父女俩单独说话。
“在皇后娘娘身边当差,算是宫女里最体面的,你娘总算能放心。”魏清泰打量着两个月不见的女儿,轻轻一叹,“可惜娘娘没了二阿哥,若不然你的差事还更好当些,总之别瞎搀和事,你一个小宫女,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红颜连连点头,在父亲面前总算能自在些,提起母亲与家人,脸上不禁有了几分笑容。魏清泰见女儿一笑,那脸蛋儿就更娇美,不知再过几年模样长开,会不会比她母亲更好看,心里是欢喜,又是担忧。
他朝门外望了一眼,低声对女儿道:“阿玛还能当几年差,过些日子你熟悉了,自己就能来找我。记着,别轻易相信宫里的人,宝珍更不值得信,不要随便对谁说心里话,说出来也没谁会真心帮你。”
红颜想到白天宝珍与人说话的模样,想到她方才对自己父亲的皮笑肉不笑,阿玛的话她记下了,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宝珍这个人。
回长春宫的路上,宝珍絮絮叨叨又说了很多话,到门前发现圣驾到了,叫她吓得不轻。原说皇帝今晚去贵妃那里,宝珍才带着红颜去见魏清泰,却这么突然就来了。
好在帝后没什么事,皇上守着皇后便足够,不需要他们在身边,红颜等隔天清晨,才到殿内来伺候。但她只是端了水盆站在门边,看着皇后为皇帝穿戴朝服。
皇后真是温柔如水的人,此刻帝后间的一言一笑,看不出天家威严,唯有夫妻恩爱款款深情,只可惜……
第8章 大公主
只可惜,皇后没了二阿哥,她仅仅在丈夫和旁人眼中显得坚强稳重,把悲伤痛苦全藏在人后。
不知不觉,红颜已经在内殿伺候一个多月,当紫禁城被皑皑白雪覆盖,乾隆四年到来。
这是新君服阕后的第一个新年,原本乾隆三年十月里,皇帝就要为太后贺寿,但碍着二阿哥没了,谁也提不起精神,寿宴的事便罢了。如今事情已过去三个月,除夕元旦上,再不能冷冷清清。
元宵前一日,红颜伺候皇后穿戴吉服,那满屋红艳艳金灿灿的褂子袍子,仿佛将皇后的双眸映出血,涂抹胭脂时,红颜竟眼睁睁看着泪水从皇后面上滑落。
这些日子以来,皇后每天无不强打精神应付一切,太后跟前、皇帝跟前,然而那温和恬静的笑容,像一张张贴在脸上的面具。此刻蜿蜒的泪痕不仅撕开了面具,更叫人看到她碎裂的心,即便三个月过去,丧子之痛,仍旧未消减半分。
门口忽然有人进来,皇后不及擦去泪水,红颜一个激灵,直接上手用脂粉掩盖,她这么迅速的举动,反叫皇后一愣,更是从方才的悲伤中回过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