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着对各自都是种巨大消耗,时间也迟滞了,月爬窗棱,竟能有那么久。
涂文依然背对他,声儿陡地出来,挺吓人:“我要不开口,你他妈能一动不动站一晚上?老牛逼啊。”
回答几乎就是妥协,兰舟不言语。涂文顺到正面,望天花。他眼皮毫不惺忪,显然一直是假寐。他手垫脑后,这是起始手势,表示他又有一个短小的故事要讲。兰舟又能怎么办呢?静默地听,等他吐露畅快,再接着索要。
“以前纺织厂有个女的,她丈夫是她们单位小主任,也是搞婚外情,跟老婆离了娶的她。男的先是赌,后头又抽起凯他敏了,沾那东西不就家破人亡么?别处我不知道,我们这儿他借了万把去买货吸,水没断人就溜没影了。”
耳朵上的烟正好揪下来抿嘴里,“就找那女的要债,那时候年轻没分寸,逼狠了。水到手一半人他妈跳江了,也就是奔死绝了去了,捞上来一搜,兜里揣了好些砖头。”
涂文淡写轻描,像你问他,死就这么容易?他微耸肩说不然呢。
“她那小孩儿小学四年级,盯上我了还。”涂文笑,“每天坐车来,背个书包,站饮茶路对过那绿邮筒那儿。也不说话也不动作,就每天搁那看着茶楼,乱瞄,只管勾个脑袋找我。我要出来办个事,他小鼻屎能跟我一路。嘶——你说那眼神儿吧,我说不清,但跟你给我感觉是一样的,不是恨我,也不放过我,弄得人不痛快。”
涂文做总结:“天生折磨人的料子。只有熬死别人没什么能熬死你。哪个讲你做不了坏蛋?你他妈可太合适了。”
兰舟直直问:“他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他不让提。”涂文嗦了个牙花:“我能扭脸把他卖了?我怕你杀我。”
“求你,旧强哥。”兰舟一下怕了,哀求道:“你跟我说,我得知道,他——”
“人都越活越分开。”涂文打断问:“你们怎么反着来?那不好。”
“求你,求你了!”
停了会儿,涂文侧过脸,痞而且贱地笑:“好,那我要让你小子现在跪下来求我呢?”
兰舟顺滑地折叠下去。
涂文蒙了,从被筒里一猛子蹦起来跟着跪倒,抵死他两肩说:“逗你的逗你的,逗你的!站站站,站起来!我混蛋我瞎鸡/巴乱讲,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老子,跪我我他妈遭天谴。”为惩欠嘴,还抽空给了自己一嘴巴子。
兰舟手顺上他脖颈,虎口朝内微微合拢。他手微抖,目光烁烁。
“......小柳儿的换洗衣服,喝水的杯子,你拾出来,哦,还有刷牙的那个,那个牙刷,乱七八糟的,你都搞好装上。”涂文扥出颈子,舔了舔嘴巴,“我去拿摩托,小胡不喊了,去也没用该啥啥样。”
站起来朝门走,迈出去两步又折返,涂文说:
“先说啊,别掉个脸,少个小指头碍不着他吃喝拉撒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