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丽茹先挤膏乳到他皴皱的手背,黄豆大小,用温热的手心缓慢揉开。那声音微小而旖旎,滋滋叽叽,很像那个,让胡自强僵着左臂,耳根的红色一点点漫到脖子。
“不用那么多。”他胳膊轻轻往内收,“多了太香,—”那字儿如针楔进舌尖,刺痛过后钝痛,胡自强陡生一股凛冽。他打了个抖,磕着牙关吞咽道:“多了太香,丽茹姐。”
焦丽茹当没听见,发梢点点滴水。她把指甲剪掰开,将拇指几绺灰白掖进铰口,指头朝下一捏,皮子就极见分寸地齐根切断了。
她换到他食指,突然说:“我,一直盼着晓伟成家立业,生个孩子,我做外婆帮他带,彻底退休不干了。”胡自强觉得她是故意眯起了眼睛,蜷曲起了背。
“晓伟搞得那个事情......那天我不是去医院见她了么?好年轻的宿管,四十不到,皮肤也白。她又哭又给我下跪,说她作孽,弄掉就走,我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停了停,盯着胡自强的甲盖,“这东西说不清,发生也就发生了。”
胡自强沉默,拼命琢磨她言外之意,害怕错过她分寸之末的暗示。
焦丽茹指指窗台上的烟灰缸,一只手顺去摸烟盒:“伢伢。”
“嗯。”胡自强忙拿给她。
“你吃完赶紧回宿舍楼,看小兰东西可还在。”她舔舔嘴巴,抿住根女烟。
胡自强微诧,“什......为什么,看在不在?”
焦丽茹吸口烟,合上指甲剪,“文琦傍晚从省城坐飞机回北京,他喜欢搞男的。邵锦泉把小兰当个小副手,跟东西似的,真说送也就送了,心狠一点没他说不的权利。你懂我讲的什么意思?我倒信文老板不是个强迫为难那孩子的人,我就是不晓得那孩子盼不盼着离这儿。北京多大,多广?他要是心思一动说跟去看看,那就再不可能回来了。”
胡自强豁然从板凳上站起来,停在那儿又讷讷说:“......船儿去北京,大城市,不是好事么?”
焦丽茹“噗嗤”,“你不是他,好不好你说了不算,得那孩子觉得。路始终是要分开走的。”
“亚东这会也不在......”
“你想,什么事情不是人能安排出来的呢?”
奔进宿舍楼铁门,胡自强和看车棚的老冯迎面撞了满怀。老冯哎哟着倒退两步贴上墙,骂说,谁个小王八蛋这么猛?!投胎啊!见多就都熟了,胡自平喘,喊句冯爷,又忙问:“看见船儿搬东西下楼了吗?”老冯摆手:“我哪晓得,我也不是成天就坐这儿看着你帮这帮地痞小流氓。”他是个牛鼻子,哼起来有头腔共鸣。他问:“他个小鼻屎要搬哪去呀?”“......北京。”老冯眼一瞪,深密的皮褶一舒,继而挛缩回本来的样子。他好似在极目远望,眼中是倒退的灯、树、屋舍。
他提溜着自行车轱辘往前走,叨叨说:“北京算屁。我十四就离家了,伊犁我都去到过了,算什么。你们这代......”就走了。
胡自强瞅着他走远。他回神,扭回头钻进楼洞,三步并俩迈上楼,凿门喊:“兰、兰舟?兰舟?!兰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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