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方我这边自然能续上负责人,大型器械我已经进场了,山也开了一半,停是不可能的。我这边好几笔钱等着投到蓝湾来洗,北京市政里有几个油水捞的厚,地下钱庄信不过,也都是投了暗股跟干股,就等这盘洋楼别墅盖起来洗一洗,这会儿说缓,那真叫听拉拉蛄叫不种庄稼。你这头办事一贯稳当,否则素水这爿地方,我也不敢净靠你。”
“我手边几个办事的,还真没搞过这种事。”
“世上迫人的手段,也无非那几件,互通有无你这行还不清楚?”
“我倒不想搞什么血债出来。”
文琦笑:“你越到这个地步越怕了。”
“不是怕。”邵锦泉也笑,“我心肠硬起来谁都不留情,你也晓得的。关键这事情一旦搞大......我手头伢伢们,折损一个我都不情愿。阿迪好险只判一个三年,要血债加身拘进去毙掉呢?是,吃这行饭做这个觉悟,也是我懦弱。”
“你长情我看得明白。那不就跟养狗一样的?好赖腿边吠啊吠的,叫唤好多年,喂骨头喂饭,给口水舔,他们拿你当哥,当爸爸,再怎么样也是亲近的,更别说这是帮活人。所以才照我讲,吃血饭要像你父亲似的孤零零,才心狠得无妨碍。我看他这个世上那时候着紧的只有你和缪蘅。这就够他送掉命。我才让你多招几个生的做一次性的棋子用,心是狠点,不至于搞得你优柔寡断。”
邵锦泉默默良久,酒杯摇晃,玛歌外倾。
文琦佯装不经意,透露说:“......哦,缪骞我上次还见了。”
邵锦泉昂头,眉头一个抬高幅度,显见,鲜见。
“约谈一个事情正好在他们统计学院,学校办的一个歌手大赛,他唱的黄耀明的歌,拿的亚军。小子越长越高了,也蛮壮的,以前觉得他像缪蘅,其实现在看着更像你。”
邵锦泉眼角眉梢垂落向下,神色真挚地柔和起来,“是么?”
“再过过毕了业,你也算了了一桩心愿。”
“了不掉,我一辈子的麻烦。”邵锦泉搁下酒杯,拳头抵着额心,笑叹道。
第26章
十多年来,柳亚东不曾有关于吻的渴望,四片肉贴住,他以前见过的。
八百里镇原前有个癞头皮高个子的低能儿,一柄铁钩一只环,他咕噜噜滚到三十岁,母亲砸锅卖铁给他娶了房脑瘫儿。领证行礼入洞房,私下都说那傻子能知道他那根螺丝往哪儿钉?都当笑话。年余后才宴请东邻西舍,最好一道菜不过是鱼头炖面。有个刺儿头咪多了老酒,起哄说铜锣,亲亲你漂亮的福娣!亲快活才给你生儿子!哄堂大笑。低能儿披红挂绿,一张皴皱的长脸,眼梢嘴角不正常地垮塌向下,神色游离,攥着妻子的手;脑瘫儿五官一个不缺,却歪歪扭扭不在它本该的位置。她头戴塑料玫瑰,抹红唇红脸蛋,奇斜的嘴角挂一绺涎水,她嘿了一声,弹上前,翻转低能儿,抱着他脑袋将湿漉漉的嘴巴缓慢缠绵地敷上去。最初一刹静得吓人。忙于拣肉不亏她份子的大玉哦地一声,用厚掌盖住柳亚东的眼。可惜她指缝宽绰,柳亚东看得很清楚:两人笨拙诡秘地缠绕着,模样坦然;看的人反而显出了尖酸卑劣,成为不悦眼的一粒灰。
但那情形美么?个蛋。柳亚东彼时已会老牌牌地皱眉,做成人式的鄙夷。
桃李杏梨,春宵白日,低能儿和脑瘫儿吻得专注、投入,竟有了神性,令人咋舌也不适。柳亚东也瞠目了,久久咽不下那口唾沫,他揪住大玉枯枝的手腕下扽,血液一刹涌回到头颅,发着胀。那滋啧的声音响在耳畔,似乎无比湿暖。一种交流慰藉,一种始终蠢蠢欲动的状态,所以这东西是压根不用教?他从此觉得吻不肮脏,也不龌龊,但不至于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