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觉得他会后悔的。”兰舟耸肩,“替他收着吧,后悔了我再还他。本来还有一点接触不良,刺啦啦的,我听了几遍之后就好了。”
“我先听听。”
“嗯。”按了开关键,读带的几秒没声。
吉他弦音真是好听,王靖雯的调子,雨天也更诗意更凄迷。
男孩儿偶然的妙想在别人看来其实是匪夷所思,比如现在,柳亚东兰粘合,端起姿势,要踩着调子跳起慢三。想法挺浪漫,条件太次,地不平,雨又漏,滴滴答答乱着调子。但没妨碍,俩人笨手笨脚地前进,撤步,学过的那点儿内容忘了个精光,点也踩不准,只记得转圈,转圈,不停地转圈。无声息里,曲子反复。日子如果普通也会是这样,惊雷甚少,无声息里就淌了老长一截。
雨照下,滴滴答,滴滴答。
胡自强其实回来时看见了,没说;柳亚东看见胡自强看见了,也没说。都认为喜欢人,有什么好惊怪的呢?
倒是回途有个插曲。老冯闺女板着张脸,说句“死者为大,我让他入土为安吧”,就收下了老冯的骨灰盒。一桩事情算了了,侯爱森跟她告别,沙发缝里塞了笔小钱。几个人刚钻进凌志,就听车外啪一声脆响。胡自强探出头,隔着雨帘,看屋前的泥地上孤零零地躺着那只枣红的骨灰盒子。
外头没包黄绸,盒子一经丢掷,盖子崩了,骨屑散落一地,随雨水淌开。
隔天,话是伍翔带给胡自强的。
春水堂不做餐饮,所有人中晚都是订盒饭,开票写抬头,按月报销结账。盒饭强求品质不来的,好坏参差,碰啥吃啥。这月份说吃狗肉易秋燥,部分彝人又一贯禁食狗肉,胡自强捧着饭盒不怎么动筷子。——焦丽茹近几天再没让他去过“那里”,碰面都少。他戳着波导连发了几条“想你”,无一回复。他心中有被遗弃的慌张与失落,不抵实,也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仔细想想,又觉得这失落非爱情的衍生,而居然是——言不及义,很痛苦。伍翔这时挤过来:“哎,夷子。”
俩人没法坐一块,梦雅割腕死的时候,那一顿架还没掰扯清呢。胡自强在板凳上转屁股,背给他。
“我操你奶奶的!我也不看见你。”伍翔骂他,咬着筷子说:“晚上在后楼门廊那等着,老苏哥找你。”
胡自强也不回头,声音闷钝:“我非要去?”
“嘿!”伍翔把盒饭往脚边一撂,“没搞错吧你?真把自己当根葱啦?”
胡自强侧脸,给他一只冷而疑惑的右眼。
“咱们场子泉哥丽茹姐当家,再下头论资排辈就是老苏哥!真当他就个司机啊?讲句难听话,旧强哥爱森哥见他,都得低头哈腰帮着点烟。你凭什么不听他吩咐?!”
胡自强扒满满一口饭,“知道了。”
“别在丽茹姐脚边舔两天脚后跟就牛逼了。”伍翔端着盒饭走了,“晚上记着!溜了整你!”拳头一挥。
胡自强并不是怕他拳头,只是认同了他的说法:别把自己当根葱。受她施舍,自己其实连情人都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