怅叹顾自闪成讥讽。压扁橘皮在手心,柳亚东吸进一口气,说:“结果不也来笼子里圈着,有屁用。”口吻里竟包含怜惜了。
兰舟又嚼橘瓣,不知是酸是甜地咂么。
“我瞄见他手腕上好几道疤。”柳亚东往自己脉上比划了道横。
柳亚东两只手腕不一样,右腕外侧突出了一枚拐角。是去年末打实战,过桥摔人扭断了自己的腕子,咬着牙去诊室打石膏固定,歇了三周继续训练。没上心,就没长正,时逢阴雨,要么酸要么疼。
“一个人有吃有喝,动不动还寻死觅活的。”柳亚东笑出声响,“其实人都差不多,都下作。”
比起一长串的日子,《无间道》短的太过分,没够他们把梁朝伟刘德华分别对应上陈永仁和刘建明,就完了。生活老师拔了连线,影像瞬熄,片尾曲也断了,四起一阵懊丧的低呼,一脚被人蹬醒了好梦似的恻然。刘国奥站起来一声唿哨,都才吓一跳,陡地禁声。
柳亚东昂头,发现刘国奥坐的第一排,怀抱他女儿。女儿一臂小,戴个虎头帽,裹成颗肉丸,唇周一串疱疹,正淌着涎水咯咯乐。刘国奥此刻的慈睦才真切,他眼梢一捧鱼尾,鼓样的嗓子收成小锣,喊道:“都安静解散啊,拿好马扎,回寝预习预习明天文化课!别忘领煤球。”
啪啪啪,解散时规定要连续拍掌三次并且鞠躬,也不知道鞠给哪个死人。
罗海哼哼了一晚黄Sir堕楼被杀时放的那个苦情调子,边热水泡脚,边啧啧慨叹:“陈永仁真他妈的帅啊!我是他,我就不做好人了。”
十点熄灯。寝室里黑洞洞,兰舟上了床才想起自己忘吃头孢。柳亚东从上铺替他亮枚两块钱一个的阅读灯。大多男孩儿靠这小灯照亮金庸、萧鼎、烟雨江南,厚厚的一大册,班组里轮番传阅,查房的人搜着了,也不留情,拿走就送去食堂烧大灶。结果饭里都是笑书神侠倚碧鸳的滋味儿。硬币大的亮斑晕出道视界,追随兰舟穿鞋,裹外套,抠药,拧杯子。结果纱布打滑,手一个不稳水就漫了一床。快手?掉被子,兰舟手心往上一盖,摸到一大团潮,活像尿了。胡自强高,罗海胖,亮斑就在兰舟下巴上晃晃。柳亚东敲了敲铁床檐,沙着嗓子小声笑:“倒霉鬼,先跟我挤吧,明早你再晾。”
兰舟攀到上铺,和他一人一头,盖一床老棉被。兰舟踝骨抵着柳亚东上臂,都硬都凉。兰舟翻身冲着铁栏,铁栏上沾着撮月光,他嗫喏了句:“香港真那么漂亮嘛?”
“八成是的。”柳亚东笑出声极短的鼻息,也是瞎他妈猜呢。
“我挺想去看看的。”
“去啊。”柳亚东翻身冲着墙,阖眼说:“以后去。”
胡自强也没睡,挠挠裤裆,忍着没伸进去掏一掏,翻个身,说:“带上我。”
没人吭声了,罗海王八趴,早扯起了有扬有抑的呼噜。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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