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蕤歪头浅笑,“我到新加坡只是出差,异地恋不会长久,我信一见钟情,但更信日久生情,我呢,其实好看重能和意中人守在一起,过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小日子,长长久久。”
错过好姻缘,梁姨替自己儿子感到好惋惜。
与阿坚、姚远饮黑啤的施乔生,断断续续只听得苏蕤那句“信一见钟情,更信日久生情”。
海岛星辰设计沟通会那日,四海建设高挑的公区里,前来寻他的小小实习生,侃侃而谈,与他讨论起marcel duchamp(马塞尔·杜尚)的达达主义,他当时就记住她的名。
这算不算一见钟情?
梁姨对住苏蕤和阿坚的救命之恩再三感谢,酒过三巡,梁姨兴起说要大显身手,亲自下厨。
厨房大师傅给她做帮手,好快端上两道娘惹菜。
梁姨招呼大家赶紧尝,“五香肉卷,香茅炸鸡,味道如何?”
施乔生鼻头红红,酒气上脸,他想尽好话褒奖,什么民间米其林宝藏小店,大排档无冕之王,都流于空泛,最后他真心实意的讲,在他人生过往的经历中,世界各地的游历里,只有两家食店,深得他心。
“其中一家,就是梁姨的娘惹菜大排档。”
梁姨这才听开心,“另一家在哪里?”
众人都停筷,静听施乔生分享,他摸着酒杯杯沿,描摹难忘场面。
“哦,在一条骑楼老街上,街坊随处晾晒湿衣,单车乱停,似乎每个街坊都能叫出隔壁的名。”
阿坚疑惑地睇睇姚远,施乔生的描述让他耳熟,他不确定。
“那家食店用铁皮壳做门,塑料凳配遮阳伞,大雨天还漏雨,大厨脾气差,可是,味道独好,不缺生意。”
施乔生回忆起细节,自己都觉得滑稽,“人不够呢,要800文一桌起点,强迫消费的,吃不完,就自己统统拎走。”
梁姨感叹还有这样做生意,不相信,她怀疑施乔生不只是为食店,恐怕是为了一路去食店的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施乔生没承认,也没否认,留人空想。
在座只有玄少钦好奇,“这么特立独行?叫咩名?我也去。”
“乘四记。”
施乔生盯着苏蕤,那时,她与他同桌,他心里的顶级食店,她都在。
……
苏蕤与施乔生去过乘四记?是否也漫步在骑楼街的穿廊里?是否也曾在糖水铺里点莲子桑寄生蛋茶来饮?
细妹在曳西疆不知道的时刻,同另一个人经历完独属于他们的经历。
同另一个男人。
苏蕤到底明不明白,她口中的日久生情?
崧山府的夜里,那些逾矩的、成人的暧昧调情,到底是经年累月的心理依赖,还是由心而发的朦胧爱情?
曳西疆盯着苏蕤的侧颜,自饮一杯酒,细妹分不清,扪心自问,他也分不清了,
如何才能解开这道谜题?
灯火阑珊处,粤曲票友围聚一起,腔调赛过登台演出,献唱一出折子戏——《三笑姻缘》,仔细听。
……
同你共谈情,难掩心中高兴,我真心爱娇卿,情苗爱果不枉我用情,我爱秋香爱秋香,皇天可作证明……
————
饮到午夜凌晨,梁姨才作罢,让大厨帮手拍张合影,留下细妹电话号码,感恩宴散席。
一行人在牛车水的街区慢行,天公不作美,下起小雨,只得就近躲进风雨连廊避雨,常受季风伺候,狮城独有。
未料想施乔生一不小心就饮大,酒量如此差,整个身体瘫软成烂泥,阿坚呢个壮汉都扶不起。
没有办法,姚远只得好言好语让阿坚蹲下,背他。
姚远在路边叫住空灯计程车,帮手阿坚背着施乔生上到后座,本想自己坐去副驾驶座,却瞄见玄少钦从连廊里急步而出,冒雨拉开副驾车门,迅速入内就位,用眼神示意姚远就坐后座。
姚远替玄少钦关车门,同阿坚一道与烂醉的施乔生挤在后座。
因为施乔生之前吐过,气味难闻,玄少钦调下窗,对连廊里站着的两人说:“曳生,我也饮多咗,先行一步。”
隔着蒙蒙雨幕,看不明对方神色。
玄少钦对着车内空气用手扇,对师傅讲抱歉,必须多加钱,师傅很客套,只要谈价钱,一切皆好说。
阿坚在后排笑话他,“玄董本该同曳生一个车,不必挤的。”
自找苦吃,旁人看不懂。
回首扫一眼瘫坐的施乔生,古语都讲借酒壮胆,这货来真的,适才拍照,施乔生搂住细妹不放手啊~众目睽睽,霸王就想硬上弓。
玄少钦侧着身,“今晚火山要爆炸,当然能离多远就多远咯,保命要紧,明不明啊?阿坚。”
“哪个火山?印度尼西亚的还是菲利宾的?”阿坚果然听话听一半。
玄少钦摇头,“呐,睇下阿远哥,一句话不讲,什么都懂得,所以人家职位比你高,赚钱比你多啊~”
被点名的姚远笑了笑,目光落在后视镜里往后瞧,人影重叠在另一场雨幕。
圣乔治道的转角,曳生撑着伞,替细妹遮风挡雨,以男人的神情守护,不是兄长,曳生他内心是否分得清?
姚远不敢讲。
夜雨里,茂盛的行道树枝叶生长,旧式路灯藏在叶中,微微有光亮,撒在连廊的边角,和细妹的发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