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莉!?”爱德大惊小怪,“你哭什么啊?到底……”
“爱德,阿尔。”婆婆倾过身,伸手扶住了两个孩子的肩膀。爱德惊讶地发现她的眼角蓄着泪水,就像几年前温莉在联合国医疗队工作的爸爸妈妈跟着维和部队离开时一样。
“你们的妈妈……朵莉夏她……”
硫酸铜结晶瓶掉了下来,摔落在地上碎了一地。闪闪发光的蓝色晶体无助地躺在地上,像妈妈节日时会戴的蓝宝石耳坠,又像一汪蓝色的眼泪,止不住一般地流淌。
有时会觉得自己的身体像一个瓶子,瓶中积聚了许多的眼泪,沉甸甸的,重得他走起路也是摇摇晃晃,就怕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给摔碎了——唯有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爱德转过身,他惊讶地发现梦境里的自己再度站在一堵门的前方。刺眼的朝晖从门缝里渗透,引得他忍不住想流出疼痛的泪水,只可惜怎么也不可能。
“啊呀,爱德,阿尔,你们怎么起来了?”
他抬起头,白色的光芒萦绕着妈妈的身影。她茶绿色的眼睛眨了眨,身上穿着一贯的居家服和围裙。
“哥哥他……带我去尿尿啦……”
他诧异地侧过脸,只见阿尔仍旧牵着自己的手,模样却变成了更早以前的样子——那还是爱德在为“小婴儿居然会长大啊”而万分惊讶的年龄,话说得还不太利索,偶尔会被自家哥哥拿厚书砸头欺负。而梦境里,3岁的阿尔冯斯软趴趴地倚靠在4岁的爱德华的肩膀上,揉着眼睛央求哥哥带自己小解的模样活像是乖巧可爱的小天使——金发金眼,本来就像天使嘛——让人死都联想不到这家伙长大后居然变成那副逆天的模样。
然后爱德感到自己的脸被一双温软的手给捧住了。
金色的瞳孔迅速放大,呼吸因激动而收紧屏住。也许这不是当年自己的真是反应吧?不可能是这样的,没睡醒的4岁小孩儿怎么可能会理解17岁的爱德华面对母亲时的内心呢?
可是妈妈的脸就在自己的眼前,微微笑着,流露出无限的温柔。朵莉夏轻声说,“爱德真乖,都会照顾弟弟了呢。”
他不由自主地抬起眼。
一个高大的眼镜男子站在门前,回首俯视着玄关前的母子三人。他有着和爱德阿尔如出一辙的金发金瞳。
霍恩海姆注视着妻子的背影,又无言地看向了爱德华和阿尔。他的目光因思想斗争而变得复杂,因为悲伤和忧郁而变得沉重,他的肩膀因感情的起伏微微颤抖,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才狠狠闭上眼睛,转身推门而出。
晨曦在眼前刺目地绽开,又郁郁寡欢地收拢。那是这些年来爱德华第一次用这样的视角回忆这段过去,也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确确实实是失去了父亲,而那个男人大概是深爱着妈妈和他们俩的。
失去,失去,失去。人明明是完整地、不带任何邪念地来到这个世间的,离开时却总是伤痕累累,不论身心。这是不是意味着人生就是一个不断失去的过程?要珍惜自己想珍惜的,要留住自己想留住的,怎么总是那么困难呢?
梦境的最后,爱德回到了昨天的梦境的结尾,周而复始,像是陷入了循环的怪圈。那是爱德被人用电击棍袭击后、被人用车捆到囚禁地的路上,他做过的那个被烟雾缠绕的梦魇。梦境中他站在汹涌的流水中,脚下一浪强过一浪,浓雾如同泥沼,黏腻沉重、难以行进。而他饥寒交迫、精疲力竭,却还是努力在潮水中站稳脚跟,却还是在努力地剥开层层浓稠的雾水,企图搜寻对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