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立刻闭紧了双眼,像是硬生生按上了某扇压制着洪水猛兽的闸门。过了许久,他才慢慢睁开眼睛,木木地伸出手沿着玻璃上自己哈出的雾气描摹,指尖冻得发红。身后的人一言不发,像是也在遥望着窗外阒无一物的黑暗。爱德垂下眼,之间雾气已然散尽,玻璃映照出他自己的面孔,疲倦的黑眼圈和焦虑的眉眼。
玻璃上模模糊糊地残留着一个被中途糊去的名字。
罗伊。
爱德是在那个下午之后的第二天得知马斯坦古重伤住院的消息的。不久前他刚为了开启一个在以往基础上的新研究项目鏖战了20几个小时,等他回到家,已然是凌晨时分。爱德匆匆冲了把澡,饭都没顾得上吃就直挺挺地蒙进被窝里睡得天昏地暗,一觉醒来,天都黑了。他于是没怎么多想,起身挠挠后脑勺看了眼闹钟,手套都没戴就匆匆换上大衣下楼,熟门熟路地在经常光顾的手卷披萨铺里买了一袋,便就一边吃着早午晚合餐、一边往马斯坦古家赶去了。
按时间表,今天对方应该是上午休息,晚上工作。由此算计,他彼时在冬夜征途上满心预期的是一间空荡荡的单身公寓,那里的地板一如既往地散落着消耗品,那里的空气一如既往地饱含着黑暗与静寂。然而没等他走到房门跟前,他就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确切地说,当爱德华站在过道尽头、目瞪口呆地看着不远处半掩的门房缝隙透露出的澄黄灯火与悉索人声时,他就差不多准备撒开腿往回跑了。然而彼时彼刻,惊愕与好奇将他钉在原地,留他一个人瞠目结舌地杵在角落望向近在咫尺的目的地,忘戴手套的指尖缩在大衣袖子里,手卷披萨的袋子揣在怀里,不合时宜地散发着温暖诱人的气息。
就在这时,门口处的说话声突然响了。爱德眼睁睁地看着马斯坦古家的门从里往外一下子拉开,一同拉开的还有脑海中的报警器,之前编好的无数借口尽数塌陷,警笛声一时间响彻头颅。他转身就拉住扶手跳下楼梯间,撒开腿准备往下飞奔。
“爱、爱德华?”
爱德愣住了。
他止住脚步、回过头。
只听走廊处传来断续的疑问,更多的脚步声悉索地传来,在漆黑空旷的走廊里打转。
“是……爱德华博士吧?”
少年慢吞吞地侧身往后退去,斟酌许久,终于向走廊再次探出头。
漫长昏暗的走廊里,只有一扇门被打开,掉落出一整块扇形的浅黄色的灯光。爱德抱着手上的纸袋犹豫着往光芒缓缓走去,双眼因好奇无言地睁大,眉峰却因隐约的预兆紧张地蹙起。
“霍克爱?哈勃克?”他轻声说。
门框左缝隙放备用钥匙的地方是空的,玄关上扔着一男一女两双鞋和几个准备使用的空袋子,而莉莎.霍克爱和简.哈勃克正翻箱倒柜搜罗着衣物毛巾,前前后后忙得不可开交。爱德局促地脱下鞋,手足无措地客厅中央呆站了会儿,还没搞清到底是要干嘛就被莉莎拖过去帮忙找马斯坦古的内裤。他一边叠内裤、一边小心眼地从抽屉里拿出了自己偷偷带来的骷髅袜子一起塞进去,扭过头看着金发女性麻利地从柜子里抽出一叠毛巾,觉得自己像一个不怀好意前来帮倒忙的废人。
“我们这是……”
“莉莎,你觉得他会把眼罩放在哪里?”哈勃克探出头问。
“……他睡觉还戴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