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雪尘左右滑动照片,似乎在寻找什么,接着打开相机,开始自拍。谷小飞睁大了眼睛。肖大侠看起来飘然出世无欲无求,居然喜欢自拍么……
肖雪尘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放下手机,压低声音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后面那桌的女人?”
谷小飞伸长脖子。远处的确有一名女子正在用餐。她一身鲜艳红衣,指尖夹着一根细细的女士香烟。服务员走过去说:“不好意思女士,我们这儿是无烟餐厅。”女子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将香烟摁灭在菜单上。
肖雪尘刚才的“自拍”,正是为了暗中观察她。
“你认识她?”
“当年围攻魔教时,我曾见过她。”肖雪尘不动声色地将手机滑过桌面,交给谷小飞,“魔教教众,应该都已经判刑入狱了才对。”
谷小飞的心脏顿时提到嗓子眼儿。魔教!他只在新闻里听过这个词。什么正邪之争、魔教之战,对他来说犹如新闻联播中的国际局势那样遥不可及,绝不可能出现在日常生活中。现在他却和那些“遥远的东西”不期而遇,一切都不真切了起来。
“我们该怎么办?”他慌忙问。
“吃饭。”肖雪尘一手叉起一块咖喱鸡,另一手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打字,呼唤师弟顾警官,让他查一查那女人的情况。可怜顾警官刚刚准备下班回家,师兄一句话他就不得不哭丧着脸去加班了。
谷小飞哪里有肖雪尘那么镇定,一想到有个穷凶极恶之徒正和自己待在同一个屋檐下,他就紧张得连筷子都拿不稳了。
“别一直盯着她看!”肖雪尘低声提醒。
谷小飞急忙眼观鼻鼻观心。
一顿饭吃得心惊肉跳,山珍海味也如同嚼蜡。
肖雪尘的手机响了起来。顾警官加班加点给他发来消息:“师兄我查过了,那女的正在假释中。但是前不久两个与她交好的犯人在移监时越狱了,警方怀疑越狱犯可能同她有所接触,但没找到证据。你如果不放心,我过去派人盯着?”
肖雪尘回复:“不必。”
不多时,红衣女子起身结账。谷小飞用眼角余光看了半天,确认女子的艳丽的身影已经从餐厅中消失,才终于松了口气。
注意力转回餐桌,发现肖雪尘已经手快地把一盘酥脆的对虾全部剥好了,分了一半到谷小飞碗里。
“别愣着,吃饭。”
谷小飞立刻将那危险的红衣女子抛诸脑后,胸腔中暖洋洋的。
饭毕,谷小飞蹦蹦跳跳地去埋了单。和恩公共进晚餐,这顿他能炫耀十年!
肖雪尘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餐厅门口,若有所思地望着外面深沉的夜色。谷小飞从他背后探出脑袋:“肖大侠你怎么回家?”
肖雪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了指前方昏黄的路灯:“陪我走一段权当消食吧?”
“好啊!”谷小飞不假思索。凡是肖大侠的要求,他都一律答应。
初春的夜晚有种冬天般的寒冷。谷小飞后悔出来时穿少了,现在冷得直缩脖子。陪肖雪尘走了一阵,他觉察到他们的方向恰好和地铁站相反。
“肖大侠我们去哪儿?”他哆嗦着问。
肖雪尘停步。“自拍杆借我。”
谷小飞莫名其妙:“干什么?”
这里是条荒僻的小街,唯一的光源就是昏暗的路灯,肖大侠不至于想在这种环境下自拍吧?
肖雪尘朝他伸出手,嘴唇抿得紧紧的,双眸在黑暗中闪着寒光。谷小飞被他眼瞳中的寒意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摸出自拍杆交给他。
黑暗中传来一声妖娆的轻笑:“不愧是肖大侠,这都能发现。”
一个红色的影子从旁边的建筑上跃下,稳稳落在他们前方——正是之前餐厅里的红衣女子!
谷小飞下意识转身寻找逃脱的路,却发现背后不知何时多了两个彪形大汉,一个光头,一个黄毛,俱是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
肖雪尘瞥了他俩一眼,恐怕这就是顾警官说的越狱犯。他们果然投靠了红衣女子。先前在餐厅时他就怀疑红衣女子发现了自己,恐怕会有所图谋,所以故意将计就计,拖着谷小飞来到这条荒僻的小街上。
毕竟餐厅里有许多平民,一旦打起来,伤及无辜就不妙了。就算没伤到人,打坏了人家的桌子椅子怎么办。
红衣女子看上去手无寸铁,腰上却缠着一条软鞭。她抽出鞭子,直指肖雪尘:“真是冤家路窄,想不到竟会在这儿遇上你,看来老天爷也是有眼的!你还记得我弟弟吗!当初他死在你手上,现在我就替他报仇雪恨!”
肖雪尘面无表情:“我那天杀了那么多人,怎可能一一记得。”
红衣女子勃然大怒,挥起长鞭甩向仇人。肖雪尘向后一翻,拉开同女子间的距离,甩开自拍杆,充作长剑使用。他使惯了轻剑“喻风”,用起细细长长的自拍杆还挺顺手。
黄毛和光头想上前帮忙,女子却大声呵斥:“肖雪尘是我的!你们去对付那个小子!”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喻风拟云:今天看到的扯淡美食小故事。@马亲王
马亲王:看过这么多美食渊源,这个还真是非常扯淡!先不提玄奘你一个和尚为什么能吃荤菜……把这种菜谱献出去,你有考虑过八戒的心情吗!
↑这是个梗,大家自行体会一下=w=
第6章 猜疑
在红衣女子看来,和肖雪尘同桌进餐的少年肯定也是个江湖正道人士,属于“得而诛之”的范畴。
得了她的令,黄毛与光头摩拳擦掌,狞笑着扑向谷小飞。他俩在腿上都藏了匕首,此时拔#出来,寒光闪闪的利刃对准少年。
谷小飞哪见过这种阵仗,当场就吓哭了。
肖大侠现在正和红衣女子缠斗,顾不上他,他必须自救。可是他一介普通人,怎么是魔教教众的对手呢……如果使出“跳跃运动”,倒是可以逃脱,但那不就成了他丢下苦战的肖大侠,自己一个人落荒而逃吗?他宁死也不愿这么做!
脑中蓦然闪过一丝灵光。提到“跳跃运动”,谷小飞就想起了“第十八套全国中学生广播体操”里的其他动作,其中有一节“扩胸运动”,做这节体操时,手臂必须像打拳那样挥出,有些像拳击,据苏老师说,这节体操就是根据拳击演化而来的。
眼看黄毛的匕首就要戳进自己的心口了,谷小飞顾不上别的,竭尽全力对准黄毛使出“扩胸运动”!
黄毛挨了谷小飞一拳,整个人惨叫着向后飞了出去,撞断路灯,速度不见丝毫减缓,最后径直撞上墙,整个人陷进墙面,蜘蛛网般的裂纹从他背后延伸开来。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光头当即傻眼,动作也迟疑起来。一切发生得太快,他根本反应不过来。为什么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年一拳就将他的同伴揍进了墙里?这是多强大的力量?多深厚的内功?这少年到底身怀怎样一种的神功啊?!
定了定神,光头亮出匕首,暗忖一定是巧合!黄毛在监狱里关得太久,武艺生疏了,所以被打得这么惨!自己却截然不同,即使身陷囹圄,也从未有一天疏于练功,这个少年必定不是自己的对手。
光头咆哮,欺近谷小飞身前。
谷小飞来不及思考,身体条件反射地做出“扩胸运动”的下一节——“腿部运动”。
光头本能地格挡,却被海啸似的力量击中,整个人如同一颗足球飞了出去,划着抛物线落地,在粗糙的路面上骨碌碌滚出去几十米方才停下。
谷小飞愣住了。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孤注一掷地想用区区广播操自保,怎么这两个魔教教众这么轻而易举就被击败了?难道……
他惊异地望着自己的双手。
……难道他们没做过课间操,所以体质差到这种地步?
对,一定是这样!苏老师说过,城里孩子升学压力大,天天接受填鸭式应试教育,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学习和考试上了,体育课、课间操能省则省,忽略了体能素质。而自己每天在苏老师的监督下跳课间操,所以体能比他们好得多!
想通其中的关节,谷小飞心情豁然开朗,默默感谢苏老师的辛勤教育和无私付出。
小街另一边,肖雪尘正和红衣女子斗得难分胜负。
谷小飞看得着急,生怕肖大侠被女子伤到。他一面觉得肖大侠这么厉害的侠客,定能战胜红衣女子,一面又觉得女子既然是魔教教众,说不定有什么下三滥的招数,肖大侠中了她的阴招该怎么办?
他突然记起“第十八套全国中学生广播体操”的第三节 “肩部运动”。苏老师说,练习这节体操,可以增强手臂肌肉的力量。
谷小飞抓起地上一块砖头,运起“肩部运动”,将砖头当作实心球,掷向红衣女子。砖头高速旋转,如同一颗陨石,精准无误地砸在红衣女子背上。
红衣女子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她倒下之后,肖雪尘和谷小飞之间再无遮挡,两人遥遥对望。谷小飞环视满地的狼藉,不好意思地对肖雪尘笑笑。肖雪尘则默默收起自拍杆,看向谷小飞的眼神中充斥着浓烈的疑虑。
***
谷小飞坐在警车上,可怜巴巴地望着顾警官和肖大侠。
外头警笛声声刺耳,其间夹杂着救护车的哀鸣。三个魔教教众伤势不轻,在被绳之以法之前,先得送去急救。医护人员将昏迷不醒的三人抬上救护车,匆忙赶来的警察则在原地拍照取证,对着这段的路灯和墙上“大”字型的凹陷啧啧称奇。
“他们没事儿吧?”谷小飞不安,“虽然是他们先动的手,但我把他们打伤了,这样算不算……防卫过当?”
顾旭阳“噗嗤”一声笑了。“你倒懂得多,还知道防卫过当。放心吧,防卫过当属于刑事犯罪,我们不起诉你你就没事。而且我看是起诉不了的。”
谷小飞长舒一口气。
“话说回来,没想到谷少侠除了轻功,拳脚功夫和内功也如此深厚,当真是少年英才。”顾旭阳不动声色地将谷小飞的称呼从“小伙子”换成了“谷少侠”。
“不敢当不敢当,我哪是什么‘少侠’。您叫我‘小飞’就好了。”谷小飞诚惶诚恐,“这次纯属侥幸而已,是他们自己疏忽大意了,否则我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肖雪尘眸色一黯,神情骤然阴沉起来:“谦虚是美德,但太谦虚就显得虚伪了。大家都是武林同道,何必互相隐瞒?”
谷小飞心头一紧:“我没隐瞒啊……”他小心翼翼地观察肖雪尘的表情,只觉得那俊逸的面庞上乌云卷集,蕴着隐隐的怒意。
“那你就实话实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顾旭阳用手肘撞了肖雪尘一下,用力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这么直接。肖雪尘无视了师弟的提示,继续问:“你练的到底是什么功夫?如果你实在有苦衷不方便透露,我也表示理解,就不再追问了,但是请别再胡说八道搪塞我。”
被肖雪尘凌厉地一瞪,谷小飞满心都是委屈。“我就是谷小飞啊,不信的话你们查我身份证,我什么也没隐瞒。我不是武林人士,也不会武功,真没骗你们。”
肖雪尘冷笑:“那么你打倒那三人的用的是什么招数?可别告诉我你会魔法!”
“不是都说了,那是‘第十八套全国中学生广播体操’啊!”
顾旭阳一噎,差点没背过气去。“你一掌把人打进墙里去,也是广播体操?”
“是啊!那是‘扩胸运动’,从拳击演化来的。”
“那把人踢飞的招式呢?”
“那叫‘腿部运动’,动作就是踢腿。”
“拿砖头当暗器砸人呢?”
“是‘肩部运动’,可以增加投掷的力道和精准度,多练习还能防治颈椎病肩周炎。”
顾旭阳哭笑不得,按住自己那位想要暴起揍人的师兄,对谷小飞说:“行啦行啦,也是辛苦你了。这样吧天色不早你快回家吧,明天还要上班不是?我送你到车站吧别错过末班车。”
谷小飞还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可肖雪尘冰冷的脸色让车厢内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他也不敢再开口,生怕说错一个字惹肖雪尘不开心,只是不停地偷瞄对方。
肖雪尘抱臂凝神眺望窗外,觉察到谷小飞偷偷摸摸似的眼神,转过头看他一眼。谷小飞立刻装作玩手机。
“看什么?”肖雪尘嗓音冰冷。
谷小飞扁了扁嘴:“肖大侠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我真没撒谎,要怎样你才肯相信我呢?”
换作别人对自己产生这般误解,谷小飞说不定笑笑就过去了,苏老师说过,如果世界上有人不理解你,那是他们的损失。但是这个人是肖雪尘,谷小飞胸口就堵得慌,非得消除对方的误解不可,否则就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可他翻来覆去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做错了?
肖雪尘轻哼一声,没说话。到了车站,谷小飞不情不愿地跳下警车,冲顾警官和肖雪尘挥手道别。直到警车消失在夜色中,他还在傻傻地挥着手。
***
“师兄,你对人家态度是不是太冷淡了?”顾旭阳握着方向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