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不比往昔。这一摔,怕是小命要掉半条。
接着一双健硕有力的臂膀,将她横腰抱起。耳边是紊乱而惶急的男低音:“你没事吧?”
丐儿一边摇头,眼的余光却注意到山丘的斜对面,一条身影倏然而逝。
她无暇答西门少将军的话,思绪飞快地闪过,那块石头不同寻常!这座山丘,几乎没有散落在地表的石头,就算偶尔有那么几小块,也都是尖角尖棱的,怎会那般浑圆?
丐儿从西门默义怀抱里迅速挣出来,跳脚就要追去,无奈脚踝伤了,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西门默义道:“你干嘛,让我来背你!”
还未过去扶她,就听丐儿指着一处嚷道:“快追!快追!”
西门默义一个激灵,以为奸细出没,立即二话不说,提脚奔了过去。
那身影无可躲避了,拐个弯儿想往帐篷方向而逃。西门默义抄路一截,堵个正着,刚抓到衣领,却诧然叫道:“父亲!”
丐儿离得较远,看不清老将军的表情,只听他小声道:“我儿!赶紧让我走罢!”
“您在这儿干什么?”西门默义道。
老将军左拐再右拐,发现西门默义总在跟前。胡子翘起,发威风了:“小子你想干嘛?老爹养活你长大,容易么?八字还没一撇,恋爱都不会谈,就想胳膊肘儿往外拐了?”
西门默义一头雾水:“您说什么?”
“快放我走!”老将军叠声催促道。
“等,等下再让他走……我有紧要的话问他,不是去报仇的!”丐儿跛着腿儿,向他爷俩走去。
老将军更急了。西门默义安慰他道:“父亲放心。她不是说了么,不是来报仇的。”
“小子,你不懂得。”老将军眼见走不掉,无奈而气急败坏道:“你误了我给你创下的最好时机了。你怎么不抱好她,却来拦我!”
西门少将军愣一愣,似糊涂似明白,“啊”了一声。
丐儿晃了过来,直直质问:“你为什么要弄块破石头挡我的道?想让少将军英雄救美也不带这样的!把我好端端的脚给崴了,你说怎么办吧。”
“石头?什么石头?”老将军眯着眼,扯着腔关切道:“脚怎么了?”
丐儿一肚子气,哪有这么装的,哼道:“你不招,别怪我添油加醋的说了!将来万一传到三军耳中,看你如何是好。”
“这,这……”老将军本已做好了不怕烫的心理准备,但被丐儿一句话烫得额头滚冷汗,诺诺道:“我说就是……从哪说起?”
“那天洗澡的事,不用说了,一切都是你算计的!布帘儿也是你做的手脚,谁还猜不出来。”丐儿白了他一眼,不依道:“就招供今晚的吧。”
“我……”老将军为难地瞅瞅儿子,不好意思道:“我在偷听你们约会。”
“咳!”西门默义听得“约会”这词,一时没把控好,呛了一下。
“你可听到什么新奇的了?”丐儿兴趣盎然问道。
“呃,我为义儿着急,急得在这边团团转啊……”老将军苦着脸:“眼看伊人离去,他还在犹豫和磨蹭,于是……就向你脚下送了块滑溜溜的石头……”
“父亲!”西门默义觉得老爹怎生如此不可原谅。这样的手段都能用!
丐儿还没数落什么,老将军已被西门默义的失望表情刺伤了,诉道:“从小到大,我以这个儿子为骄傲,他定性好,刻苦勤奋,又懂得沉默是金、安守愚拙,却没想到,过度的不开口,是害了他呀!他见了小伙不说话就罢了,见了姑娘也不说话,整天冷着个一张脸,有谁还敢亲近?如今我年龄也大了,他的婚事还没着落!给他说过好多姑娘,结果他看都不去看一眼,毫无兴趣,有一次人家丁府丞家的女儿,不顾女儿家娇羞的脸面,亲自上门与他相见,结果他只以单音节与人家对话,丁家女儿心念俱灰,回去后就草草嫁了人。你说有个这样的儿子,该如何是好?”
老将军情之深责之切,把苦水统统倒出来:“我常常想,没指望了。这孩子,要光棍一辈子了。不是不会说话,而是死不说话!你说你追姑娘,不说话怎么行!”
“父亲……”西门默义汗道:“关键,我也没有想过……去追她们啊!”
“对,对,根源就在这儿!他好像就没开瓤透气过。”老将军道:“而那天不知怎地捡回来个你,短短数月,他比过去二十年说的话都多!虽然,仍说不到我心坎上……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义儿有指望了!他不自知,我这当爹的还不知?怎么也得帮衬一把,赶紧把事儿成了,我就乐得高枕无忧了!哪知,他个笨啊,死活抽不上树,总与我对着干!”
说到最后,老将军都快颤乱了。
丐儿听了这一大通,竟然不知如何是好,结巴道:“那你也不能……扔石头使绊吧?”
“老夫惭愧啊。”老将军道:“但凡义儿长进一点,老夫也不会在这风花雪月的破事儿上,下半点功夫!”
“您,这功夫下得……”丐儿道:“我很好奇您当年是怎样追到将军夫人的。”
丐儿此言一出,西门默义脸色瞬间黯然。老将军一凛,再也不说话。
丐儿问道:“我说错话了么?”
西门默义摇头:“我自小就没见过我娘。父亲说她早就过逝了。”
老将军神情更怪了。他支支吾吾,想说什么,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丐儿满腹疑惑,难不成将军夫人当年死得蹊跷,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缘故?
“往事伤怀,谈了伤心,就过去吧。不要再提了。”丐儿轻声对老将军道。
老将军酝酿了很久,道出一句惊天霹雳:“老夫年轻时跟义儿一样,寡言少语,从没谈过恋爱,更不要说娶媳妇了,所以光棍了一辈子。义儿不是我亲生的,乃是领养。”
西门默义如被轰顶,怔怔问道:“您说什么?”
“该过去的都过去了,还是只管明天的太阳升起吧。”老将军不肯再多说:“义儿,别再问了。我对你父母承诺过,一辈子都不说你的身世。如今泄露半分,已是极度的食言了。但话再说回来,你不能不娶妻生子!就算不为了西门这一支,也得为了你已故的双亲啊!”
第二一二章对策
那晚回去,谁都没有睡着。老将军没再把话往下说,西门默义和丐儿也没怎过问。对于丐儿来说,她现在对那些陈年旧事越发看得淡了,所以不问过往;对于西门默义来说,老将军不愿意说的,他从不表现出半分强迫,更何况他与老将军自幼相依为命,如同亲生父子,为何还要追究托孤与收养的详情呢。
度过不眠之夜,中秋节到了。除了思乡氛围更浓一些之外,与平时并无什么区别。
这天傍晚,老将军收到了从京城送来的诏书,让他三日之后回京述职。丐儿疑惑道:“又非春节,转眼就到了十月、十一月,正是战事吃紧的关头,路上往返奔波最起码要月余,做什么述职?”
老将军叹口气,把西门默义叫到跟前道:“此番进京,我怕是不能再回疆场了。”
西门默义已料到了几分,淡淡地道:“可是皇上忌惮西门出了老、少两位将军么?担心将来尾大不掉、功高震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