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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与藤
高二还值得一提的是江炽转校到了曾加喻所在的理科5班。
曾加喻对江炽当真哭笑不得。要说他记仇吧,他偏生和一群男同学女同学打成一片,对她视而不见;要说他冷漠吧,他偏生经常出现在曾加喻和齐小林的视野中。
对的,每当曾加喻和齐小林两个人在一起时,总能碰到眼高于顶的江炽。有一次还差点坏了他们的计划。
就在曾加喻准备找江炽谈谈时,江炽突然恢复普通同学应有的姿态。
曾加喻以为这位是个脑抽的主,她不知道的是,因为江炽得知,齐小林快要离开这座城市了。
曾加喻按照短信中的地址指引走到理发店。她到的时候,齐爷爷刚剃一个大平头,花白的发茬。
曾加喻有点开心的。
童年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也越来越宝贵。齐爷爷开的二手书店,成了梦里灯塔一样的存在。
四年不见,齐爷爷看起来苍老很多。
老人家正闭着眼睛小憩,理发师清理他身上的碎发。曾加喻走进来,安安静静坐在一旁。
没一会儿,齐爷爷睁开了眼:曾丫头来了,陪老人家吃个午饭。
他眼神干枯,隐隐的透着怨恨。曾加喻对他人的情绪很敏感,不出声,轻轻点头。
后来,她想,齐爷爷之所以一直闭着眼,是怕忍不住眼底的恨意吧。
他们寻到一家环境尚可的餐厅,找了个包厢。
等热菜上齐,齐爷爷也不卖关子,当即说:你以后,不要再和齐小林有任何来往了。
如果曾加喻是个普通的高中生,早就食不下咽、眼泪涟涟。但她不是,她只是拿着筷子,问:可以吃了吗?
齐爷爷打量着曾加喻瘦削的身子、洗得发白的衣服,心情复杂地颔首。
曾加喻在记忆中搜索出一些齐爷爷离开故乡后小县城发生的事,拣重要的、有趣的跟老人家分享。
她果然懂得用语言攫住旁人的目光和心思,一时之间,两个人聊得竟称得上热乎,仿佛菜刚上齐时齐爷爷的那句话只不过是幻听。
待美味用得差不多了,齐爷爷突然道:齐小林要离开这座城市了。
曾加喻这才停下脸上的笑,停下百灵鸟一样的嗓音。
甚至有些失态,像她以前所反感的那种明明听到、接收到了信息,却还是问:什么?
等反应过来齐爷爷可能只使缓兵之计,她慌忙站起身,拿起包就想往外跑。
齐爷爷制止了她:他已经走了,你不如听老人家说几句话。
曾加喻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显得那么无知和感性。她面色发红,捏着书包带子坐下。
你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也不要再来往了。
曾加喻低着头。
我是看着你们长大的,我了解你们。曾丫头,难道我这老头不喜欢你?我看着你那么乖巧、那么坚强,我怎么会不喜欢你?
只是,难道小林他不乖巧,不坚强?!他是我们齐家单传的种,我不能再看他继续被你祸害了。
讲到最后两句,老人家青筋暴起,隐隐有咬牙的劲头。
曾加喻心里微微惊讶,难道他知道?
听说你姐夫卷走家里的存款,已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呵。
佳秀命苦,未能远谋。当年直接把书从学校背回来,跑去打工唉,曾加喻,你以为你当真聪明得很?
曾加喻倔强地咬着唇,一语不发。
正当气氛陷入僵持,齐爷爷说:曾加喻,把你的右手伸出来。
曾加喻的眼睛里闪动着星星点点的光,她没有多迟疑,伸出手。
你看你的生命线。
曾加喻的右手手掌的生命线不长,有一种戛然而止的悲怆感。她不知道齐爷爷具体用意是什么,很快联想到了她和齐小林小时候一起玩,被一位道士看过手相的事。
道士说的什么话,她已经记不清了。
从那时候到现在,曾加喻都崇尚唯物主义,高中的她还没把庄子在中所描述的六合之外,存而不论的事物当成科学看待。
但是曾加喻惊了,因为她发现自己的生命线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延长了!
原本的短线和下面的一条线相连,自由消失在手腕口。接口处有轻微的不自然,可以看出这条长而康健的生命线是人为造成的。
曾加喻只记得当时道士确实在她手上做了什么,没注意到这变化是什么时间发生的。
当她注意到,她便知道,一定和齐小林有关。
齐爷爷也瞧见了曾加喻的手相,面沉如水:事到如今,我不想遮瞒什么。那道士说,齐小林的命和你的命紧密相连,你命里富贵,但青年早夭,我们帮你破去了,但我没想到,损耗的竟然是小林的命!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只要你们在一起,你就会像树藤一样,不断吸取他的养分,他迟早有一天因你而死!
这一句话,不啻为晴天
', ' ')('霹雳。
曾加喻呆愣在原地。她原本以为,自己和齐小林以后就是共生关系
所以,我老人家,在这里腆着老脸恳求你,以后不要再和齐小林来往了!再也不要和他有任何接触!
曾加喻抬起头,已然满脸泪水:我不会再主动招惹齐小林。
曾加喻把自己的心,隐藏得很深很深。曾经以为像齐小林这样的童年玩伴,又满心喜欢自己的人,是带着阳光的依靠。
她想过利用他。
先是利用齐小林重创那个男人,最好一击毙命,然后她为两个人制造了在她看来足够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在此之前,曾加喻有想过靠自己解决。可以将秋水仙混在大蒜里,此举有两个风险点,一来店里和家里大蒜混用,二来她很难做得毫无踪迹。
或许拉人下水,是最妥当的方式。
她真的踽踽独行了太久。
没想到在发现有人跟踪自己后,意外看到了山上那么震撼人心的一幕。
那一天,远处的山是一片墨绿的黑,浓稠得似乎什么颜色都滴不进去。曾加喻看到原来意气风发、运动阳光的齐小林陷进了那一片黑。
他走过来,对她露出一个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曾加喻想,或许以后会有别的女生把他从那一片深邃的泥泞中拉出来。
在这个慕强的社会,她不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
他们再也不要有任何联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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