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衍之善解人意地微微一弯眼睛。“我没事了。张先生辛苦了,一直陪我到现在吧,赶紧回去吧,路上小心点。我们留个电话加个微信,有事情我跟你说就好了,不必时时都在的。”
张晨晖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来,“我……你看,我一接到协会的指派就赶紧过来了,什么都没带……是得回家换套衣服洗个澡。你有没有什么要的东西我知道你现在不方便回你丈夫那儿,我可以过去帮你拿东西。衣服之类的总是要的,我可以顺路带过来。”
凌衍之想了想,摇了摇头。他把眼睛微微放空,好像看着墙壁上某个不存在的斑点,“不用了。……我不想闻到他的味道……我买两套新的换洗衣服就行。”
张晨晖急忙点头。他又问:“要不要我帮你打电话给家里亲戚什么的?总得有个人照看你。我知道你可能不方便打,那我来说,没关系的。”
凌衍之仍然摇头。“……没有了。”他有些歉疚又虚弱地一笑,“我的家人都已经……不过没关系的,我可以照顾好自己,这么多年了,再说现在医疗又很完备。只是我的保障卡在我丈夫那里……”
“啊那个不要紧,协会这边可以直接代你申请从账户划账的,他即使扣住不给卡也没有用。对了,明天律师和警察都会来问你情况,……你觉得怎么样??”
凌衍之愣了愣。“什么怎么样?”
“会很复杂……你也别太有压力了。你之前跟我说你的诉求是希望离婚……”他歪了歪脑袋,“明天律师可能会很打击你,别抱太大希望。”
“我不明白……什么意思?”
“……怎么说呢,我们这边受理过很多人也会有半途放弃的情况,更愿意选择和解,或者干脆不告了……你的事又有特殊性,他可能会反过来告你,所以我们这边的建议恐怕也是先尽量调解。”
凌衍之猛地撑起身子,他故意惊讶地睁大雾蒙蒙的眼睛,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宽大的病号服滑落一半露出肩头,那上面布满了青紫的淤痕,令人不忍卒视。
“……为什么?”他激烈地说,“我都这样了还不行吗?”
“你别激动啊,别激动,躺好,”张晨晖头痛地说,心想怎么又是一个不谙世事的OMEGA,这种最烦人了,你还得哄着,好在他皮相还看得过去,但愿这破事儿早点解决,赚够义工的社会分数就好。“你怀的是他的孩子,你是自己跳下楼的……作为你的丈夫,他完全可以反诉你是蓄意堕胎——这是才通过的条例,刚有了指导案例。……如果你不想,那么就要他承认在婚姻关系中他也有错,两人共同的错误导致了这个‘无心之失’。我不是专家,明天律师会跟你详细说的。……让一个ALPHA承认他也有错,在他失去了他的孩子之后,……你们平时伴侣关系好吗?”
凌衍之轻笑了一声,扭过半张脸去。他自顾自地躺下,把落下的衣服拉上肩头:“我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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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婚后的伴侣关系如何?”
“……还行……?我猜……?……”樊澍皱着眉思索,他没见过太多普通的AO家庭是怎样的,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他的职责所在,也不能与旁人随便探讨自己的配偶。“我们不吵架。……生活上也没什么矛盾。”
“性生活方面呢?”
“这让我怎么说……”樊澍不是喜欢跟人分享这个的类型,他显得有些抓耳挠腮,“都很好,是吧?我是说,AO在这方面有不好的吗?……那是一种便利,好像超值赠品。我是说,要是不为了繁衍义务,我们根本不会结婚,对吧?"
"你听起来好像不是很热衷,但是在你家中找到了相当多的情趣用品。”
樊澍觉得有口难言。这种私密话题好像把自己剖开了翻过来,拿灯照着纤毫毕现。他不知道要怎么讲才能不伤害到自己或者凌衍之,这毕竟是两个人的事。“……我想要个孩子。”他最后斟酌地说,“我母亲……生前……就非常喜欢孩子,喜欢大家庭的那种感觉。我小时候有很多兄弟姐妹,………”
他在这里停顿了很久,“………我们结婚两年了还没有孩子,我就想多一点频率,不光是**期的时候……”
“你征得伴侣的同意了吗?”
“当然了,这事也不能一个人吧……因为不是**期的时候就有些难,所以他提议说这些……道具会让他好受一些。我因为工作的关系,在家的时间比较少,有时候实在没办法也会错过**期……所以……我也想尽可能的满足他的需求。”
“有一部分已经不简单是助兴的工具了,你明白吧?”
“我知道的,可是他会……比较喜欢。这个也比较有效率……”
“你们这样做的时候,你知道他怀孕了吗?”
“当然不知道!否则也没什么必要——”
询问警察从笔记当中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可能是因为他谈论配偶的方式无论怎么看都十分功利,不符合传统的那种认知。他也想要有那种认知。但现在到哪里还能找到类似于爱情的那种传统的认知?
“那么,你的伴侣知道吗?怀孕的事?”
“我想也不……?我们定期去做检测。检测结果的通知昨天才发到我手机上,我工作结束后才看到……”
樊澍承认,他就是想要个孩子,可能还想要不止一个。他仔细思索了一遍,觉得凌衍之的确没有反对过。
“那么,你承认你捆绑、拘禁过你的伴侣?”
“我——我们商量过——”樊澍涨红了脸,“……那只是在床上……结束了就会松开的。”
“你知道你的伴侣为什么要从楼上跳下来吗?”
“我不知道!我结束了轮班还给他发了信息。他回的时候看起来一切正常。到底出了什么意外?”
“意外就是他几乎48小时没有进食,卧室门是反锁的,嘴里被塞有**导致极度缺水,双手被绑,脚踝也被**道具绑在床柱上,满床都是挣脱的血痕。从现场来看他最后挣脱了绳子,从你们卧室的窗户跳了下去。”
樊澍整个都呆住了,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什、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我给他发了信息他还回了!!那信息——”
“我们已经检查过了你们的手机,”警察头也没抬,旁边记录员手底噼啪敲打键盘的声音显得尤其刺耳,“那是自动回复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