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亭颐倏地将夜光杯往桌上一掷,“我杀了刘英成。”
话音落下,恰好碰上菜肴端上场。炉火架里噗呲噗呲地往下滴油的烤全羊抢去了将士们的目光,羊肉独特的膻味与腌料味完美融合,大家咽着口水,等待厨子割肉分食。炙牛肉紧随其后,后面的是牛肉拨霞供、香醇的美酒。
美食在前,大家都没朝敬亭颐那处睇去一眼。今下主座周边只有敬亭颐,刘岑,刘师门仨人。
敬亭颐开门见山:“刘英成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所以我出面清除业障。”
刘岑毫不留情地戳穿敬亭颐的假话,“是你动了不该有的心思罢。我派英成潜入公主府,要他时刻监视你的行动。若窥见你有半分迟疑,立即给我写信禀告。除此之外,他还背负着一个艰巨的任务——刺杀公主。公主无辜,但她活一日,你就会犹豫一日。紧要关头,断不能因为一个女人误了大计。”
刘师门倒不知其中内情,老父亲深陷丧子之痛,恨不能软瘫在地,好好为他死去的小儿子哭一场。叵奈眼下不是哭丧的时候,儿子死了,而他这个做父亲的,明早还得披甲作战。只能一遍遍地劝自己忍一忍,
但仍旧捱不住气愤的心,气冲冲地问敬亭颐:“这又是何必!英成他有什么错?”
敬亭颐解释过原因后,一言不发。他始终融不进今下欢喜雀跃的场景,怔忡地踱到篝火堆旁,默默烤着火,把背影留给刘岑与刘师门。
刘岑心里一沉,“他从小就是这样,心里藏事时,谁都不理,远离人群,孤零零地坐在一处。”言讫往篝火堆旁一指,“给他点时间消化消化罢。”
做父亲的,都偏袒自家孩子。刘岑心疼敬亭颐背负得多,刘师门心疼英成辛苦二十年,为他人做嫁衣裳。不过家国当前,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刘师门再躬躬身,闷声不吭地走远。
刘岑艰难地吞咽了下,明明今夜无风,可他还是被吹得头疼。额前青筋一缩一缩的,他扶着额,吩咐将士们不要喝得烂醉,点到即止。交代完事,刘岑就折回军帐,盯着沙盘发呆。
这头篝火堆越烧越旺,火星子四处迸溅。敬亭颐盯着一瞬即逝的火星子,久久不能回神。肉香味直往鼻腔里扑,可他并没有用膳的心思,反倒觉得今晚端上来的牛羊肉太香,香得像被下了毒似的。不过还未来得及细想,就瞥见有个鬼鬼祟祟的信使逼近这处。
敬亭颐拢紧氅衣起身,将信使引到一个偏僻无人的地方。
信使叉手行礼,将一封信奉上。
再偏僻的地方,也保不准会有偷听墙角的人。所以眼下这时候,能少说就少说,关键的信息都在信里,用眼睛扫一遍,比说千万句话都强。
敬亭颐展开信,只见信里密密麻麻地写着京城各家的动静。
自变法以来,官家与韩斯渐渐生了许多隔阂。韩从朗有勇气反,多是由官家派人引导。韩从朗虽已伏诛,但韩家难逃死罪。这一出借刀杀人耍得精妙,不仅除了叛军,还不动声色地将韩斯拉下台。
临近年关,民间忙,衙门也忙得焦头烂额。大理寺与刑部处理各种案件,难免有疏忽的时候。在施荣两家牵涉的案情前面,还有更多更为紧要的案件,官员忙着处理那些更为紧要的案件,所以施荣案的案情至今没查出个结果。再离奇的事,摁在过年的框架里,霎时变得通顺合理。官家正是借过年打掩护,他并不急着处理施荣两家,因着两家还有利用价值。
施家的价值不在施家任何一人身上,反倒落在归少川这个富商身上。近日来,归少川关铺歇业,迫切地想把施素妆从诏狱里捞出来。归家家大业大,官家想将归氏产业收为官营,从施素妆这处做文章,效果最好。
至于荣家有甚利用价值,敬亭颐尚未想出。荣家狼狈为奸,能苟且偷生到今日,全是看在荣缓缓与浮云卿关系匪浅的份上。信上写,已经将许太医坟冢所在告知荣缓缓。按荣缓缓那病急乱投医的脾性,此刻定是在想出狱的办法。不过她一个小喽啰,闹不出大动静。
邓州聚集叛军的消息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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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 '')('经传到了禁中。这次事态严重,朝官都当了真,一时纷纷献策,哪知官家早有定夺,胡乱搪塞过朝官后,叫来禁军统领,让禁军全军备战。
定朝少经战乱,每场仗都属险中制胜。浩浩汤汤的大军列队出发,当日百姓堵街,依依不舍地挥手送别军兵,一面送上最真诚的祝福。有人反,那就让军队去战。百姓们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依旧窝在酒楼里享乐,丝毫没有察觉到亡国气息的逼近。
禁军与叛军算是彻底宣了战。再有几日,京城有难的消息会传遍各个州郡,届时江东诸路厢军会一齐赶到邓州支援。
这个时候,京城各家前都插上了旌旗,敷衍地表示全城已在备战。公主府也不例外,甚至墙头插满了旌旗,唯恐外面人看不出府内备战的决心。
信上最后一句,“公主府一切安好。”
写信的死士特意避开浮云卿,敬亭颐的思绪也特意避开她不想。看完信后,敬亭颐解下蹀躞带上环着的火折子,将信笺烧得一干二净。
“继续监视公主府。”他冷声说道。
信使叉手说是,说罢话走远。
后日是大寒,浮云卿十七岁的生辰。十七岁的小娘子正值芳华,是个哪怕只会吃喝玩乐,也不会遭受太多谴责的美好年纪。原本他想给浮云卿备一份别出心裁的生辰贺礼,后来仔细一想,还是送金银财宝罢。他攒的那些金银钿,每年送一车,也够送上几十年了。别出心裁的贺礼难想,俗气的金银却取之不尽。
按计划,他陪不了浮云卿过生辰。人不到礼到,也算是聊表他的心意罢。
敬亭颐抬眼望着黑魆魆的天,今夜,连月色都是那么黯淡。
他待在偏僻的角落,默默望了很久。
夜里起了阵狂风,骤然吹开紧闭的窗棂。
“砰”一声,惊醒了昏睡在榻的浮云卿。她猛地起身,拍着胸脯大喘气。
眼前不断浮现敬亭颐僝僽悲戚的眼神,渐渐与卓旸那双眼重叠到一起,狠狠砸向她的心头。
她知道敬亭颐想干什么。不行,决不能任由他一意孤行……
去邓州,她要去邓州阻拦他,趁两军尚未开战,趁恶果还没酿成,一切都来得及。
浮云卿趿鞋下榻,掏出藏在妆奁盒里的匕首,死死抵在脖颈侧,接着踢开门,试图用自己的命,逼退院里紧守的死士。阖府仆从被关押在离群头春最远的南侧院,无法前来支援,所以她能靠的只有自己。
死士见她提前醒来,一时瞠目结舌,不知作何是好。握紧刀,威胁道:“休想踏出府邸。”
猛地惊醒,后遗症是身子随时能软瘫着倒下去。浮云卿欹着门框,艰难喘气。实际上,在敬亭颐阖眼吻她那一瞬,她就察觉出了不对劲之处。紧闭牙关,却还是被他趁虚而入。他渡过来药丸,天知道她费了多大力气,才没让那颗药丸彻底融化。这颗药丸威力不浅,若完全吃下,约莫得昏上十天半月。幸好她还留着心眼,并未如敬亭颐所愿,彻底昏睡过去。
强制醒来,身子的不适感愈发强烈。浮云卿摇摇头,逼退脑里那些逃避的念。,锋利的匕首划破脖间肌肤,血珠断了线地往外涌。
僵持之际,浮云卿沉声说道:“不让我出府嚜……所以,你们是想看我血溅当场吗?”
伤口愈来愈深,几欲见骨。死士内心动摇,浮云卿往前走一步,他们就往后退一步。不知不觉间,两方就踅出了群头春。
血珠“啪嗒啪嗒”地流了一地,浮云卿胸前的衣衫被血洇透,发丝凌乱,像个从地府里爬出来的恶鬼。
死士不敢动她,只能握紧刀装模作样地威胁。在不能伤她的前提下,若她非要走,其实他们束手无策。渐渐的,浮云卿脖颈上划开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死士慢慢放下了刀,心想这小姑娘对她自己真是下得去手啊。
浮云卿衣衫单薄,站在冷风里,畏缩地吸了吸鼻子,“我要出去。”
声音无比坚定。
莫名其妙的,又陷入一阵僵持。突然逼近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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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 '')('多脚步声,浮云卿定睛一看,来的竟是禁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