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犯枯着眉说是:“驸马折回群头春一趟,不过是来吹灭书房里的桕烛。将烛火灭干净后,他利落地走了,什么物件都没带。侧犯斗胆上前问了他一句,他只说:‘信天游什么物件都有’。”
好一个什么物件都有。聪明如他,怕是早料到俩人会分院住。他养病时,歇在信天游。后来病好,回了群头春。这下倒是白折腾一趟,人又回了信天游。
浮云卿抬起手腕,使劲拽着红珠串。牙咬,手拽,朝墙上砸,都没能将其解开,反倒把她的手腕勒出了红印。敬亭颐留下的红印,与她自己造出来的红印,交杂在一起,颇有受尽虐待,触目惊心的效果。
没辙,让尾犯来跟她一起摆弄。尾犯一身软肉,力气小,帮的忙不起半点作用。浮云卿又唤来精瘦劲足的侧犯,仨人龇牙咧嘴,累得满头大汗,都没能把红珠串移动半厘。
“算了,就这么戴上罢。”浮云卿臊眉耷眼道。
敬亭颐不是说,这红珠串能驱散猛兽嚜。且不论这妙处是真是假,戴上总能图个吉利心安。
就算没妙处,也不至于有坏处罢。敬亭颐骗她,总不至于害她。她把一颗真心捧在他面前,他要是敢害她,那她的真心当真是错付了!
侧犯猜测浮云卿是跟敬亭颐闹了别扭,不然以俩人如漆似胶的黏糊劲,怎么会分院分房睡?
她试探地问:“公主,用不用奴家明日把驸马请回来?”
浮云卿气恼地翻身,背对侧犯,说不用。
“人家看不上咱们这院,另寻睡处去了。既然如此,那咱们就遂他的意。他想去信天游住,那好,任他去住。别说住一晚,就是住一辈子也成,谁敢拦他?”
虽满不在意地说,可却仍气得大喘着气。清瘦的脊背恍似垂死挣扎的鱼,满是不服输的倔强。
这一晚翻来覆去,只恨长夜漫漫。
那厢敬亭颐也提来几坛烈酒,不曾想刚拔下酒塞,就被卓旸劈头盖脸地斥一通。
卓旸刚冲完澡,浑身清爽。往院里踅摸一圈,嗐呦,冷清的信天游,竟然来了位稀客。
两位好兄弟许久不曾畅聊,卓旸想,干脆今夜聊个畅快。谁知甫一走近,就见敬亭颐僝僽地说:“她知道了。”
卓旸大惊,“知道了什么,把话说清楚。”
坦白来讲,那刻他把自己与敬亭颐的百般死法都想好了。浮云卿知道了有关这盘局的所有事,比料想的时候早太多,他们完蛋了!
结果仔细一问,嗐,她仅仅知道了官家有意放出的一小部分信息。
他白害怕一场。
敬亭颐失意地提了几坛珍藏许久的烈酒,全然不在意他的情绪。
卓旸十分生气。
“还有心思噇酒?喝醉能解决什么问题?喝得烂醉,我还得搀你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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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 '')('屋,到时吐我一身,我又得去冲澡!”
敬亭颐兀自倒出酒水,一饮而尽。
“她说恨我,不会再原谅我。”
“她说我辜负了她的心意。”
卓旸眼里闪着不可置信。
倘若此事发生在春三月,他不信敬亭颐会如今下这般失魂落魄。知道就知道,反正更大的谎言还没被戳破。卓旸毫不怀疑,若在那时,敬亭颐定是澹然依旧,甚至能挂起真诚的笑,安慰气急败坏的浮云卿。
卓旸坐到敬亭颐对面,舀来一盏酒,“其实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敬亭颐把卓旸斥责的话当耳旁风,反倒把他这句语气平常的话,听在心里。
“站着说话不腰疼。”敬亭颐说道。
卓旸白他一眼,又不耐烦地“啧”了声。他往前倾身,试图看清敬亭颐失落的神色,好畅快地笑他没出息。
月色洒在敬亭颐身遭,把他衬得跟坠落凡尘的谪仙一般。
成也月色,败也月色。
卓旸扒着头好奇地看,竟瞧见敬亭颐左脸上,落着两道不甚清晰的巴掌印。
五个指印压着另外五个指印,这两巴掌打得实在。
好兄弟嚜,有时止不住相互嘲笑讥讽的心思。
好兄弟被打得落花流水,满心惆怅,按说该心疼开导他才是。
可卓旸却忍俊不禁,“哎唷,是把她惹急了罢。”
他拍拍敬亭颐的肩,“没事,我也挨过她打。她捶我那劲,你见过。虽然那劲对我来说,只是像被蚂蚁咬了一口。但于她而言,却是已经使出全身力气。等会儿回去睡,拿条热手巾敷会儿,消消肿。”
敬亭颐瞠目结舌,“你好恨我。热敷脸,是想要我的脸肿得比你的脸皮还厚吗?”
卓旸实在捱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说错了,说错了。是拿冰块冷敷……”
憋笑这事嚜,越是憋,越是憋不住。到最后如洪水泄堤,一发不可收拾。
可卓旸到底不是个没脑的。这番玩笑话背后,其实蕴藏着许多即将到来的危机。
遂问:“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敬亭颐心想,按浮云卿这受不了委屈的脾性,接下来,她不想再见到他。可他是她的驸马,俩人低头不见抬头见。所以他想,浮云卿会借机外出游玩,散散心。这次外出,与往常不同。兴许她会离京,到任何一个她曾经想去的州郡。
也许是临安,也许是虢州。甚至荒谬地想,这个地方,甚至可能是遥远的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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