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节(1 / 2)

他一怔,沉道:“多谢。”

————

卓北安离开后就没消息传来,牢中狱卒待她客气,三餐虽粗淡,却也饱腹,没人为难她。中间小陶氏与许嬷嬷都来过一次,许嬷嬷是得老太太的授意前来问明情况,老太太只叮嘱她好生保重,旁的并没多说,秦婠也不知老太太意思,倒是小陶氏拉着她的手哭了一回,又给狱卒塞了袋银子要她关照秦婠,却被狱卒推拒,只说上头已吩咐过照看秦婠,她也不敢再拿银两。

许嬷嬷与小陶氏走后,倒没人再来瞧她,想是家里与何寄为了避嫌,没有过来。她又在大理寺牢中呆足一日,夜里囫囵睡了一宿,至第二日天明时分,被牢门外的人唤醒。

秦婠睁眼一看,却见卓北安的亲随带着秋璃站在门外。

秋璃手中捧有干净衣裳,已哭得两眼红肿,见她起来,隔着门就哽咽道:“夫人。”话却已说不下去,泣不成声。秦婠不知出了何事,正心生疑窦,却见卓北安的亲随已命人将牢房打开,他亲自作揖:“夫人,此案已经查明,与夫人无关,夫人可以离开。”

秦婠又惊又喜:“这么快!”上辈子花了那么大的精力都没能证得清白,这一次的结果却大出意料。

那人点点头,又朝秋璃道:“秋璃姑娘莫哭了,净房在南面,你快服侍你家夫人前往梳洗更衣,我在外面等你们。”

秋璃抹把泪,忙不迭地点着头,扶着被这消息炸得脑中空白秦婠去了净房。略作梳洗后秦婠换上秋璃带来的衣裳,不过四天时间,衣裳的腰肢就宽了寸许,让秋璃一边替她勒紧汗巾,一边抹泪,秦婠的情绪却渐渐平复。

从净房出来,阳光刺眼,秦婠情不自禁眯起眸,那亲随果在外头候着,见到二人便上前道:“我送夫人出去吧。”

秦婠却摇头:“不知可否让我见见卓大人,我有些事想问他。”她需要问明此案情况,回府后才好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那亲随面露难色,秦婠又道:“可是卓大人不在衙中?”

“大人在衙内,不过……”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是发生什么难事了吗?”秦婠的心随之一紧。

“实不相瞒,我家大人病倒了。为了夫人的案子,大人已四天三夜不曾闭眼歇过,也没回过家,他昨夜才得了重要证据,今日一早便进宫面圣禀明此案,与陆大人在御书房里争得面红耳赤,总算证明夫人清白,可惜大人劳神太过,回大理寺后旧疾复发,如今请了大夫过来正在看诊。”

秦婠之心猛地揪疼:“带我去看看他,我……我不吵他,就看看他。”言下已有恳求之意。

那亲随看得于心不忍,便点下了头。

————

疾步离开大理寺牢房的范围,秦婠神情凝重非常地往卓北安的办公处走去,不多时就已到他屋外。屋子分里外两间,外间是大书房,以多宝阁隔出里面一间小小的休憩室,设着木床几案,简洁整齐。

此时这里已站了不少人,秦婠只能站在人群外,踮脚从前人的间隙窥到里边情况。青纱帐下一身白衣的卓北安倚坐在床,大夫正坐于床边给他施针,今日光线佳,秦婠便清清楚楚看到他苍白无色的脸庞,她也分不清自己心里是何滋味,只觉酸楚难当。

屋里很静,没人说话,半晌大夫扎完针交代了几句话,便退出屋去写方子,卓北安睁眼,看到自己的亲随在床尾站着,声音沙哑地问他:“送她出去了?”

这个她,指的自是秦婠。

亲随摇头,目光望向外面:“夫人知道大人病了,不肯离去。”

卓北安一转头,就看到人群外的秦婠。

她已换上鲜亮的衣裳,不再是牢中素净的打扮,头发也整齐挽好,只是头上没什么簪饰,恍恍惚惚地还是多年前那个小女孩。

这一眼,便隔着漫长的岁月与纷繁复杂的尘世,温柔至死。

作者有话要说:呃,我觉得我是亲妈啊…………

第130章 状元

秦婠心情复杂,惴惴不安站在人后,想上前又不敢上前,只能翘首而望,像卓北安记忆里的小姑娘。那年他刚过弱冠,而她尚未及笄,躲着人吃馒头,被他不经意间撞破时露出的目光,也和现在一般。

他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和她会有纠葛,而那份牵绊又远比简单的男女之情更加复杂,他甚至不能明白自己对她的种种关注,是因为“沈浩初”的交托更多些,还是因为她这个人,又或者是因为他知道她是让“自己”动心的女子,所以好奇,所以观察,了解……

这样的情绪复杂并且莫名,但他唯一清楚的事,是她已嫁人,而“沈浩初”说过,他们在那一世,没有任何交集。其实这才是他与她原本该走的路,不过都改变了。

“过来。”他叹口气,朝她招手。

站在秦婠前的人都让开道来,秦婠踱到床前,听他虚弱却温柔的声音:“不是让人送你出去,你怎么还不走?”这语气便是长辈的口吻,略带宠溺的无奈,没有责备。他又不像沈浩了,像她记忆里的卓北安,让她尊敬却又有些敬畏的大理寺少卿,不过现在她不怕他了。

“听说大人病倒,我实难安心,所以过来看看。”秦婠垂手站得规矩,当着众人她也不再唤他叔叔。

“你是想打听黄氏的案子吧?”卓北安懒懒倚着,有了丝平日不曾出现的惫态。

“北安叔叔!我秦婠在你眼里是那样的人吗?”秦婠闻言一急,语气和称呼都变了,“就算我再不知礼数不懂感恩,也不会在此时让你再烦心。”

卓北安看她委屈,不由笑出声:“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失言了。”

这一笑便似春风十里,吹散了绵延数年的寒冬霜雪,显出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爽朗来。其实他也才二十六,风华正茂的年岁,却比同龄人要沉稳内敛太多,那身官袍一穿便像是套上甲胄,让人忽略了他的年龄。

“好了,我身体并无大碍,你们都出去吧。”他遣散屋中众人,又朝服侍的人开口,“小右,给镇远侯夫人沏碗茶来。”小右领命退下,他方再向秦婠道:“夫人,坐吧,你既然来了,那我们不妨聊聊。”

秦婠在床边的圆凳上坐下,却道:“北安叔叔还是好好休养,把身体养好才是正理,我不打搅你休息了。”言下有告辞之意,她真不想吵他休息。

“再怎么休养,也养不好病,有限的时间做无限的事而已。”卓北安淡道,语毕却又觉自己的言论对她而言太过沉重,便收了口。

秦婠却已戚然,脑中浮过五年后病得更加严重的他。

“黄氏那桩案子,我目前只能证明你的清白,但还没找到真正凶手。此人杀害黄氏意欲陷害你,如今算盘落空,难保不会再出新花样,你回去后要多加小心。”卓北安确实有些话要叮嘱她。

“知道了,我会小心,多谢提醒。”秦婠从小右手中接过新沏的茶,润了润舌放下,“北安叔叔是如何证明我的清白的?”

“那封信的笔迹已有比对结果,写信之人虽极力模仿你的字迹,但不同的人写字,纵然学得再像,可落笔力道与一些个人习惯却仍有细微差距,让书法行家认真比对,就可以看出。此为其一疑点,可以证明有人蓄意污蔑陷害你。”卓北安慢慢向她解释。

听他说案子是件很舒服的事,他的分析很细致,语速不疾不徐,照顾着秦婠的情绪。

秦婠一下子便听得入神。

“再有邱清露与她丫鬟的证词有矛盾之处。我将她二人带去贵府观景亭上分开盘问,两人的证词虽然在大体上并无差异,都是说你先发现的黑影,且她们被人由后打晕时你还站在亭边,但是现场案情重现时,她们所指认的各人站位及事发经过却有诸多矛盾,并不一致。”卓北安继续解释,见她有些不明白,便又补充道,“寻常人要串供,只会在事前对好一致的口径,却不会考虑到细节问题,所以在审案过程中,把串供者带到现场,让他们分开描述事发经过,就会发现虽说大方向一致,但每个人描述的经过却都有矛盾处。”

秦婠听明白了,大部分说谎的人永远只会想到做了什么,却不会想怎么做的。打个比方,例如今日她与秋璃同时说在大理寺门外见到卓北安,她们只会对好这一口径,但如果有人再详细问,卓北安站在大理寺门外哪处,穿什么衣裳,当时在做什么,门口还有哪些人……这些细节她们没有对过,便要临时想,自然不会一样。

马脚就露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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