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1 / 2)

“后日。”

“我同你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来吧来吧,嗨起来吧。

第112章 佛骨

第三日,天放晴。

秦婠果然带着沈芳润和沈芳善姐妹两个出府,三人只坐了一辆马车,往三清山方向驰去。前几日雨水不断,官路上铺了满地残红来不及扫去,沾在马蹄与车轱辘上,看得趴在车窗上的沈芳润一时泛起清愁,被沈芳善取笑了几句,满车都是笑声。

秦婠坐在车里,只含笑不语,想着自己分明没比她们大几岁,怎么就少女愁春的时候呢?后来又一想,自个儿比她们多了上辈子五年时间,心早就老去许多,便也释然而笑。

聚合庄是三清山下最大的一个庄子,不过这个庄子上年报了雪灾,收成比往年少了三成,上缴的租子就少了许多。不过就算如此,聚合庄也是沈家所有田产里最肥沃的庄子之一,纵少了三成,也比旁的肥厚许多,所以这里庄子建得也漂亮,多是青砖黛瓦的大平房,庄中仓廪实,鸡鸭牛羊随处可见,又倚着三清山,风景也怡丽。

车帘子一拉开,触目所及便是无垠田地,似青绿的豆腐伏于旷野之间,稻草人高高驻扎,身上绑的赶鸟的布条随风而扬,田垠间是放养的孩子赤脚奔跑,看到有马车驶来,便好奇地一拥而来。

沈芳润和沈芳善久居深闺几曾见过这等野趣,当下便左顾右盼好奇极了,小一点的沈芳善更是抛开素日沉寡,只将一双盈盈大眼贪婪地望着窗外景象。秦婠捧着珐琅彩的小香炉,里头焚的是些花果干,香气淡而清,她瞧着沈芳善那眼睛,有些心疼。

都被关得太久了,外头的天地是什么模样,她们一点不知。

马车进了庄子,庄头亲自带人站到村口迎接,将马车迎往祠堂。祠堂后面是全庄建得最好的宅院,庄头得了信连夜带人将那院落收拾妥当,给秦婠几人暂住。秦婠与两个姑娘缓缓下了马车,看那宅院前后两进,中庭宽阔,墙柱新漆,屋里被褥椅垫皆是簇新,虽比不得京中,却也干净舒适,她当下便向庄头笑道:“有劳周庄头了。”

周庄头是个憨实的庄稼人,不大会说客套话,只是谦道:“夫人大驾光临,这是敝庄应该做的。”

秦婠笑了笑,坐到上座,茶水送来,是加了蜜的八宝茶,又香又甜,她饮过两口,方将随行的朱管家和账房沈意都叫进房里,开始问庄上的事。一时问起今年春天雨水情况,又问种的稻谷长势,几月可收,还有庄民生计,并上年雪灾的影响,等等诸如此类。周庄头坐在椅上逐一答过,只道上年雪灾对聚合庄影响倒不算大,但是附近其他几处庄子却都遭了罪。

“南边稍好些,北边情况比较糟糕,像庆喜、庆源、旺平这几处庄子,土地本就贫瘠,遇到雪灾更是颗粒无收,还要缴租子,今年可就难过了。粮食储备不足,好些户人家都吃不上饭。”周庄头说起周边情况一脸同情,不住叹气。

“这几处庄子离这儿多远?”秦婠眉眼不抬地问道。

“都在我们庄附近,就是庆喜庄偏僻了些,在庆源和旺平中间还要往山里头去,往南往北来回也要半日时间。如果夫人都要走访一遍,没个三、四日是不够的。”周庄头回道。

“我们只能在庄上呆到明日日暮就要回。”秦婠斟酌片刻,道,“这样吧,今日先在聚合庄附近走一走,明日我与朱管家分头走,朱管家你与沈意去北边几处庄子看看情况,庆喜庆源旺平这三个地方情况比较糟,我想亲自去。六妹妹、七妹妹,你们两个留在这里,明日叫周嫂子带着你们到三清山转转。”

语毕她又柔声吩咐随行的婆子丫鬟:“你们几个要服侍好两位姑娘,跟紧她们,别自己贪玩倒把姑娘弄丢了,那我回来了可不能轻饶。”

人事安排一定,众人无不应声,无人有疑。

秦婠便起身往外,边走边道:“周庄头,烦劳带我先在庄上走走吧。”

“是。夫人请。”周庄头见秦婠年纪虽轻,行事作派却沉稳非常,也不见她如何冷面发威,可几句话出口,带来的人竟无一人敢置疑,心里便愈加尊敬。

在聚合庆走了大半日,夜里沈家人就宿在祠堂后的宅院里,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秦婠又再细细叮嘱了众人几句话,就带着三个随扈,和秋璃、谢皎坐着一辆马车往庆喜庄去了。

————

四月桃李花盛,田间小道虽不若官道好走,不过车帘撩开便能瞧见两边山上盛开的野桃花,轻粉满树,似一夜绽放,未遇雨袭风卷,开得那叫一个漂亮。

何寄牵着马倚在桃树下,手里转着折下的一枝桃花,正闭着眼等秦婠。车轱辘的声音由远及近,他睁开眼,瞧见狭窄山道上驶来的马车,车窗里钻出个乌油油的脑袋,正冲他笑着扬手。

近了,他便看清,秦婠乌油的发间簪着两簇新摘的桃花,脸上脂粉未施,颊上是淡淡桃晕,鲜活健康,笑容由心而生,唇瓣两点梨涡比桃花还甜。

他轻斥一声,纵马到她马车旁边,得她一声“何寄哥哥”,也不回话,只将手里桃枝递予她。她笑嘻嘻接下,晃着花把下巴搁在窗棂上,眉眼弯弯,容色照人,逼得何寄不得不将目光挪开,怕太过直白的眼神引她怀疑。

“就带了这点人?”看了眼她的随扈,何寄问道。

“人多了打眼,这几个都是侯爷留下的,功夫好,也信得过。”秦婠答道,又问他,“咱们先去庄子,还是先去栖源庵?”

“先去栖源庵。此庵地处荒芜,趁着天色正好早些过去,不怕迷道。”何寄见她双眸直往自己这匹枣红的马儿身上瞟,便笑道,“怎么?你想骑马?”

他记得,太妃寿辰那日,她曾沙场策马,丝毫不逊曹星河,而上辈子他们夫妻五年,他都不知她竟会骑马,且马术如此精湛。

秦婠撇唇,道:“不骑,每回都输给你。”

何寄笑出声,是重生以来最爽朗的一次:“那我下次让你一段路。”眼里有些得意,觉得自己就是在西北与她并驾齐驱的何寄。

秦婠却忽然收声,只盯着他。阳光下的少年神采飞扬,是上一世的她再不曾见过的洒脱。有时她觉得他不像她心里何寄,有时她又觉得他就是那个何寄,有着相同的侠气。

“看我作甚?”何寄被她看得心慌。

秦婠收回目光——在西北赛马,不管是他有心相让还是二人确实棋逢对手,她从没输给过他,都是平局。

“何寄哥哥,连姨近日身体可好?我听说她又病了。”她转而问起连氏。

何寄眉色一落,不无担忧:“嗯,从上年开始,她的病就反反复复,一时好一时歹,请了几个大夫都不管用,总难断根。这个月病情又加重了,如今正卧床养着。”

“连姨早年太过操劳,伤了身子,又失之调养,这辈子不容易,等这趟回去了我请位太医院的先生去给连姨瞧瞧身子吧。”秦婠仍旧趴在车窗上,与他闲谈。

连氏寡妇带大儿子,又要赚银钱,又要照顾儿子,早年在西北过得艰难,损了身子,早就染上顽疾。照上辈子的记忆,连氏在何寄去了以后身体就一落千丈,不过数月也跟着走了,这辈子连氏比那一世活得久了些,但顽疾仍在,不过药石吊着,时好时坏,也不知这辈子命数几何?他母子二人相依为命,若然其中一个不在,剩下那个便孤苦伶仃,连氏每常为此伤神。

何寄谢过她的心意,却闻她提及另一事:“连姨眼下最关心你的终生大事,上回在琢品记的时候,你提过你有意中人,怎不见你告诉连姨,好让她替你去求亲?连姨眼下最关心的就是你的终身大事,你若是娶妻,指不定她心里一高兴便百病全消?”

秦婠想起那根玉兔抱桃的簪子,何寄说过是买给他意中人的。他这人也是心高气傲,即便手头紧凑,买簪子的银钱却也在数日后就尽数送还到她手里。

何寄攥紧了马缰,唇忽抿作直线,良久方回她:“她嫁人了。”

马车磕到一处石洼,车身震了震,秦婠手一松,攥着的桃枝便落地,被车轱辘碾过,“嘎吱”一声断裂,桃花被碾进泥水,不复初色。

“倒是可惜。”秦婠替他惋惜。

二人间忽然无话,陷入沉寂,秦婠缩回脑袋坐进车里,何寄目光方似起火一般,烈焰滔天地隔帘而望。

他从未试过这样隐忍地喜欢一个人——再多的骄傲,都愿意折作那枝桃花,碾入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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