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说,那船会把他想说的话,送到义父那里。
小丫头不过两岁,刚会走路的模样,穿了身红衣,手上戴着金铃,胸口佩着大玉牌,苹果似的脸蛋,肉坨坨手一抬,抿了小唇:“哥哥背我。”
小男孩神情顿僵:“你那么胖……”
小丫头眼睛湿润,可怜巴巴看着他,他瞬间败下阵来。
“背你背你,摔了别跟娘告状。”他两步跑到小丫头跟前,转身蹲到地上。
小丫头“咯咯”笑起,朝前一扑,驾轻就熟地扑到他背上。小男孩掂了掂人站起,身后传来大人气急败坏的叫唤:“世子,快把芜姐儿放下,你背不动他,要摔的!”
小男孩好胜心起,背着沈嘉芜飞快跑了出去,把人远远甩开。
“哥哥厉害吗?”
“厉害,哥哥最厉害。”小丫头乐得直笑。
沈泽城十分得意,岂料还没得意多久,脚下便绊到石头,往前栽了跟头,在地上跌了狗吃屎,背上的小丫头也跟着摔出,他吓得大叫:“阿芜——”
他摔痛了没关系,万一要是伤到小丫头,那就完了。
意料中的哭泣没有响起,小丫头并没摔到,她被从酒肆里像风一样卷出的男人救下,抱在手里。
那人个子很高,一身戎装,风尘仆仆的模样,下颌上有些铁青胡茬,眉目坚毅,身上透出峥嵘气势,抱着沈嘉芜居高临下看着沈泽城,只道:“是男人就自己站起来。”
六岁的孩子拍拍自己的衣裳爬起,虎口被砂砾磨得一片狼藉,他没叫疼,只是抱拳:“多谢阁下相助,那是舍妹,请阁下交回。”
小大人似的语气,一本正经的模样,倒是像他记忆里的人。
何寄看了眼怀里的小丫头,小丫头并不怕生,也无惧他一身煞气,正“咯咯”笑着用胖乎乎的手指戳他,他心念一动,刚要开口问他二人名姓,便闻得远处传来叫唤:“阿芜——泽城——你们这两兔崽子!”
十分熟稔的声音。
沈泽城却是脸色一变,再顾不上正经作派,窜到他身边道:“快把妹妹还我。”
何寄勾唇笑了。
那头寻娃的二人奔到酒肆附近,忽然驻足,与他隔着遥遥距离相望。
秦婠看着眼前男人,一时无话。她知道大军回朝,他也归来,却从未见过他。
相别六年,少年不再。
沈浩初迈前一步,拱手:“何将军,别来无恙。”
何寄将手中孩子放下,看着两个孩子老实地回到她身边,乖乖喊她:“母亲。”
此别经年,她已为人母,儿女俱全。
他错眼别开,朝沈浩初回礼:“别来无恙,沈侯,还是要唤你,首辅大人?”
同朝为官,已是平分秋色。
沈浩初微笑,抱起女儿,牵起秦婠的手:“故人相逢,何必言及朝中虚名。今日多谢将军出手,改天沈某再请将军饮酒致谢。今日沈某夫妻尚有要事,就不打扰将军雅兴,告辞。”
秦婠随之福身行礼,带着沈泽城与他错身而去。
浮生一日,蜉蝣一世。
两世所求,便是重头来过,有所得亦有所不得。
不得之求,便倾尽余生,缓缓图之。
何寄回眸,沉沉目光隐于夜色。
渐行渐远。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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